坏消息竟然接踵而至,未出一月,一直在隔壁村干活的二哥朱重六带了噩耗,一同出工的大哥朱重五,染病而亡。而自己也被地主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他来找重八,居然是来投奔这个自顾不暇的弟弟。
重六:"弟,你看这....大哥的尸首。"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明显这是他素未谋面的嫂子和侄子。
重八面无表情,没有悲伤难过,好像这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他走出门,将大哥运上父母的坟头,埋葬好,拜了三拜,便转身离开。
他将重六,嫂子等人安置在土地公的破庙里,然后回到地主家,管家将他的包袱丢出。
管家:"老爷说了,你别在这里干了,爱滚哪滚哪去,晦气。"
重八:"是。"他没有哭喊,好像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天下之大,他已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破庙中,重六,大嫂还有三岁的侄儿,望着他。他悠悠叹道,"我也没地方去了。这乱世之中,我们在一起,也难以为继,不如分开逃命,也许会有再见的一日。"他这么说,也是有点私心。现在的他,自己一个人都养不起,带着家里上下,只怕日子更加艰辛。皇觉寺的主持那兴许有饭吃,我想去做和尚。"
他这一语倒是让重六一惊,不过活命要紧,做和尚,做乞丐又如何。重六沉默不语,他已无路可退,"重八,我带着你嫂子,去寻你姐夫李贞哥家看看,也许还能吃上饭。你一个人好自为之。"
重八不言语,因为他既没见过姐姐姐夫,并不有什么亲切之感,又感觉去了也是没用。是的,乱世之中,唯有靠自己才是最有用的。
次日,他们便各奔东西。
皇觉寺中,日子自然清苦,好在主持高彬和尚还同意收留他做个行童。他每日天蒙蒙亮,就要起来打扫大殿,敬香,烧火砍柴,煮饭,所有的大小杂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僧人甲:"重八,你怎么今天蜡烛没了都没瞧见,这香油好像也快尽了。"
重八:"师兄,我马上去换。"
僧人乙:"你这什么态度,做错事,也跪下。你这是,这是对佛祖不敬。"
重八不理睬他,走到旁边准备拿香油壶到香油,僧人乙一把抢过壶,将重八推到,"你竟然敢瞧不起,好小子,你才来多久。我要去告诉主持。"
僧人乙和僧人甲离开后,重八一个人望着高高在上佛祖,"佛祖,若是你真的有灵,为何不替我出头,为何要看着我受人欺凌。"
他生气得抄起扫帚,想要打佛祖的金身,但是他又害怕...只作势打了下佛祖的莲花座。"切。"他仿佛解了气一样,总算又去添油了。
僧人甲:"主持,那个新来的毛孩子朱重八,也太不乖了,您好心收留于他,他不好好做事也就罢了,背后还经常骂您。"
高彬和尚:"这有什么?你也太计较些。"
僧人乙:"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高彬和尚好奇道:"说了什么,让你们两个反应这么大。"
僧人甲:"老秃驴。"
高彬和尚大笑道,"无妨无妨,我当多大的事。你们有时间还是多出去化缘。这寺里的粮食怕是要不够吃了。"
高彬和尚闭上了眼睛,继续诵经念佛,不再理会这两个人。
待这两人离去,他便起身去找朱重八。大殿里,朱重八正认真的拧着棉绳,将棉绳放到油灯里去,一盏一盏。他看到高彬和尚来,以为要责骂他,赶忙跪下。
高彬和尚:"你起来吧,重八。来我房里,我教你认字。"
重八:"师父。..."乱世之中,有饭吃就已经很好,师父竟然要亲授课业于他。
高彬和尚:"跟上来。"
在禅房中,高彬和尚拿出一本《坛经》准备教他,"重八,你知道惠能祖师吗?"
朱重八摇了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高彬和尚:"惠能祖师幼时就没了父亲,他靠卖柴供养母亲。在坊间邻人口中学习佛法,他勤于思考,有问题就询问游方僧,其中有一个智远禅师化斋到他家,发现他见解至深,便劝他拜访五世祖,继续学习。他便来到五师祖门下,并没有马上成为世祖的高徒,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行者,洒扫干活,舂米洗衣,十分辛苦。即便如此,他仍勤恳学习佛法,终于一朝顿悟,被世祖选中成为衣钵传人。"
朱重八知道师父是要告诉他,必须要动心忍性,方能好好做事。
高彬和尚:"你每日申时到我房中,我来授你功课。"
朱重八接过书本:"谢谢师父。"
高彬和尚这样做,并不是看到了朱重八身上什么天赋异禀的能力,只是单纯看到了一个少年的锐气,这个锐气与僧人的本性却是不相符的。
因着可以读点书,他还是很开心的。渐渐地,他感觉每日的打扫琐事也颇有意思,不再随意发脾气,乱碰坏东西。故而,那些老和尚也捡不着错处拿捏他。
僧人甲:"重八,你干嘛去啊?"
重八:"我去拿些鲜花来供奉啊。"
僧人甲:"凭什么,我们去外面累死累活的化缘,你为这里闲情逸致?"
重八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去问主持师父啊。"
僧人甲:"你就仗着师父疼你吧,现在时局大乱,要不了多久,师父自己都难保,还能保你吗?"
重八有些生气,"关你什么事啊?"不过他又想到师父教他的那些佛谒,马上平复下来了。
然而,日子确实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佛经读的再多也顶不上吃一顿饱饭。很快,主持便将他也打发去化缘了。
他揣着师父给的佛经,和一个破瓷钵,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僧人一同南下。
重八敲了敲一户农户家的门,无人应声。
他贴在门上听了听,只听见里面的人说,"又是来化缘的吧,已经第三个了。别去开了..."
他只得走了,"又是化缘的",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循环了好几遍。难道自己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么...靠着讨要饭食过,等着哪一天被元兵抓起来杀了取乐。他素来就有些脾气,只是因为之前在庙里甚少接触世事,让他把这些不快都抛到了身后。
"这个给你。"这时,有个妙龄少女将一个馒头放进他的碗里。那个少女背影望之不过十三四,正是豆蔻年华,穿的干净普通,束着两根小辫子。她的声音软软的,特别好听。
重八:"姑娘!"他忘记他本该叫施主的,他拉住了女孩的胳膊。
姑娘仿佛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小师父,怎么了?"
这姑娘粉嫩粉嫩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干净又明亮。
他有点愣住了。同行的僧人拍了他一下,他方反应过来,"施主,可有所请?"
姑娘悠悠道,"我...唯愿天下早日太平,终生不止流离失所。..."
这时,远处,姑娘的父亲喊到,"秀英,快过来,我们要赶路了!"姑娘遂挣脱重八的手,转身离去。
僧人丙:"你怎么了?重八。"
重八:"没什么?"
僧人丙:"这馒头,分我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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