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瑄昨天回娘家了,也可能是更早一些时候,我说不准。她走的时候不算很匆忙:眼影、唇膏、内衣内裤、洗面奶、银行卡、身份证…能用的上的东西她都带走了。这样即使她一去不返,我也用不着担心她什么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带走她的狗?那条她曾经宝贝宝贝的叫着的那条狗,现在正无精打采的趴在客厅的一角,目光绕着我手里的早餐打转。它不喜欢我,它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这一点。我猜它是那种很敏感的狗,只要动动鼻子,就能知道谁是个什么货色。
我试着回忆我和李培瑄一次次争吵的内容,却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次争吵时这条狗对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每天李培瑄回家时,它都会第一个冲上前去,摇晃着尾巴,围着她转圈。它不是不懂得讨人欢心的狗,只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这条狗自有一套判断人的标准,看它对我的态度,也许它认为我才是该用狗盆吃饭,睡在客厅角落的那一个。
不该责备一条狗,没有谁规定它必须喜欢所有人。我只是希望我们能井水不犯河水。它可以呆在这里等着李培瑄回来,也可以就此走掉自谋生路。我尊重它的选择,但我从没有喂养它的义务:当初李培瑄买回它的时候也没有争得我的同意。
“毅,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不愿让他听见我紊乱的呼吸。
“有倒是有,可是我晚点要陪老婆逛街。你现在赶过来,可能坐不了多长时间。”
“好吧。”我说。想尽量表现的随意,仿佛他只是我从一长串名单里随意挑选的一个而已。“改日再会。”
我等不急扣了电话。应该再说点什么的,我想。可是该说什么好呢?我隐约觉得我生命中发生的一切都与此有关。为什么我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我就不能和李培瑄一样,躺在沙发上,一钟头一钟头的讲着电话,即使是和我最好的朋友?
那只狗还在那里,希望它等的人能够出现,虽然这并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李培瑄走了,和她的喋喋不休一起。我却仍旧无法思考。是这条狗让我心神不宁。恭喜你,李培瑄,你的目的达到了。这条狗,这条狗也是我的敌人。这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它都看在眼里,它也觉得我活该受欺骗。
我随手捡起沙发上的一条裤子穿上,拐进洗手间抹了把脸,走的时候故意没有带门。我把这一屋子凝固不动得空气留给这条狗,也许没了我的打扰,它会想清楚何去何从。
外边的天已经很热了,抬起头,不见有一只鸟飞过。街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有处可去的人。青春已经逝去了那么久,我却又再次感到被隔离在众人的生活之外。这里到处都是泊油路,大理石,混凝土,比沙漠更不可能长出庄稼,也不会有吃草的羊群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孤独是致命的。这不止是个修辞手法,我觉得真的会出人命。
理发师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把我转到一个容易看清楚的方向。然后对他身边的人说:“现在的社会越来越乱了,今天早上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臭的不能进人了。我就在那个小区的物业工作,遇见这种事真晦气。”坐在我身后的男人头发花白,皮肤和制服一样皱皱巴巴,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我好像见过他,是在哪里呢?
我假装在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两只球队我都不认识,只看见后卫老是把球回传给门将。
吹完头发,我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新发型,心中有了决定。我付了钱,匆匆走出大门。
马路对面,一排流浪狗在墙边的阴影里,四仰八叉的睡着。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狗,我心想,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要花钱买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