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刘夕服务的对象是一名十二岁的小男孩，刘夕翻着登记表跟在我后面朝着停尸房走去。
“几号柜？”
“24号！”
“死因？”
“脑……脑癌！”
我被脑癌这个词震惊到了，这么小的年龄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而他却倍受脑癌的折磨，这太不公平了！
我找到24号冷柜，缓缓拉开，此时王阳扯着嗓门走了进来。
“我也有徒弟了！”
只见王阳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杨宾，新来的实习生，安排给我当徒弟！”
“呦，你也带徒弟了！可别带跑了！”我开着玩笑打量了一下这个实习生，黄色的锡纸烫，脖子上还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纹身，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实在人，干不长久！
王阳带着他到处参观，我自顾自地干活，将这具十二岁的遗体搬上推车，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轻。
“师父，这个门里面是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实习生指着停尸房角落的一个门问王阳。
“就是，那个门里面是什么？从来没有打开过！”刘夕也好奇地问我。
我看了一眼那个门低声说：“那里面是没人认领，或者死亡赔偿没有谈拢的遗体，冻在冷柜里很久了！”
说完我又看了一眼那个门，提醒刘夕千万不要随便进去！
那里面我也极少进去。
王阳还在带实习生参观，我先带着刘夕去工作间处理这具小孩的遗体。
解开男孩的衣服，我和刘夕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只见男孩的胸膛侧腰都遍布蜈蚣般的缝痕，他这么轻的原因是被取走了内脏！缝线还没有拆，切开的皮肉没有丝毫愈合的痕迹，这说明他刚死亡就被掏空了内脏，或者是刚掏空内脏就去世了！
胸口的切口是用来取心脏的，腰部的伤口用来取肾脏，腹部的伤口用来取其他内脏……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刘夕抓着我的手紧张地问我。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难道遇到了倒卖器官的受害者？
看着这具十二岁男孩被掏空的遗体我的心中也充满疑惑。
“我给家属打电话！”说着刘夕掏出手机翻看档案查找起男孩父母的电话。
“别打了，这么大的事，他父母不会不知道的！先正常干活！”
说完我戴好口罩手套开始了我的工作，我用毛巾小心翼翼擦拭男孩的遗体，从裂开的伤口还不断有粉色的液体流出，这是血水混杂着组织液。
为防止流出的血水染湿新换的衣服，我只能在他身上先裹一层纱布，换好衣服化好妆，我看着这个男孩内心十分复杂。
他圆圆的脑袋上只有短短的寸头，应该是停止化疗后才长出来的，脑袋一圈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一条粗大的虫子趴在他的头上，格外引人注目，不难猜测他之前做过开颅手术，应该是癌细胞复发了。
这年轻的生命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师父，我想把他脑袋上的疤遮盖上！”
刘夕这句话让我很意外，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一点。如果用黑笔点出发根这很简单，我满口答应，说着拿起黑笔准备点黑点。
“不，师父！”刘夕拿起剪刀从自己的马尾上剪下一绺，“师父，用这个！”
我看着她手里的头发惊讶得说不出话，用真头发剪碎一根一根粘在他脑袋的疤痕上，这是一项工作量巨大的任务呀！
但是看着刘夕坚定的眼神，我没有忍心拒绝。这也许就是入殓师真正该传承的精神！
我们两个分工合作，用小镊子将头发粘上胶水一根一根粘在男孩的疤痕上，光这一道工序我俩就用了一上午，粘完后我的腰酸得直不起来，在冰冷的操作室我竟汗流浃背！
粘完头发，刘夕又用剪刀将太长的部分修整好，远看根本看不出来是粘的。
大功告成后，我和刘夕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刚推开操作室的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哭红着眼睛冲了进来，她的头发略显凌乱，不难看出是她男孩的母亲，门外还有老老少少五六个人，应该是孩子的至亲。
人群中，我看到了那个男孩，他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往里张望，想要看看自己的样子。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跟着人群进到了操作室。
我和刘夕在门口等待他们冷静下来，一位老奶奶看完男孩的遗体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在胸口蹒跚着朝我们走来，刘夕急忙上前搀扶住老太太，老太太很激动，不断说着感谢的话，刘夕听着也激动地流起眼泪。
过了好一阵儿，我们才将男孩家属请出去，我们要将男孩的遗体请到灵堂，而搬运的过程中，男孩的家属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我站在灵堂的角落看着男孩的遗像出神，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一回头才发现，男孩就站在我旁边！
“你的内脏……”我还是没忍心问出口。
“都捐了！”男孩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我回答。
“捐了？”我从没被两个字如此震撼过，我的心都为之震颤……
“你的心，肾……”
“我不知道都有什么，能捐的都捐了！”男孩说得轻描淡写，而我却不自主的流起了眼泪。
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是你父母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主意，他们不同意，我就求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我病了，我脑袋里长了个东西，治病太疼了，医生说有很多小朋友和我一样痛苦，我想帮助他们，我还想……”
“你还想什么？”
“我还想让他们替我活着，妈妈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我……”
我看着这个纯洁的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小的年龄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想法，我的心中对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下班后我跑到库房拿了一些纸钱，准备钱给衰鬼，虽然它已经收不到了，但我答应过它，更何况它在最后时刻帮助了我，并且为了救我才灰飞烟灭，这个情我不能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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