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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乐衍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浓浓雾气之中,待那浓雾渐渐散开,她环顾四周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处在曾经那座最熟悉的府邸之中。那里有着她所有青春年华里最美好的回忆,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只是,怎么会到了这里?那么,记忆中曾经发生的一切又算作什么?
愣神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下一瞬,一个红色的东西便从头顶掠了过去。
“阿衍,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令她身子猛地一震,她抬头,只一眼便瞬间湿了眼眶。
“哥哥。”她轻声唤出。那是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哥哥。不远处还站着她的两位姐姐,还有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嬉戏的父亲和母亲。
“怎么?刚刚被球砸到了?都不认得哥哥了?”
她慌忙摇头。
“那还不快去把球捡回来?可不能耍赖哦。”
“啊?哦,好。”她赶忙用袖子抹掉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管他是梦还是什么,能再次见到他们,即使是梦,我也宁愿不再醒来。
她转身朝着方才球飞走的方向跑去,只是,一下一下,脚步却渐渐地慢了下来。她猛然想起,方才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就像,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记忆中的那条路和面前铺满了花瓣的道路渐渐重叠在一起,汇聚在尽头的那颗梨花树下。
看到那颗红色的球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却没有立刻走向前,而是顺着它所在的地方看向正上方的那片梨花之中,见到那里只是盛开着满满的梨花,方才呼出一口气,但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来不及再想那些,她赶忙跑过去,就在抱着球转身准备回去时,脚下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株树枝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满地的梨花之中。猛地吃痛,使得她眼角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正用袖子抹着,就听见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还未抬头,便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花环,缀满了梨花,她抬头,意料之中,却在心里仍旧感受到了一缕缕痛楚。
果然,还是避不开你啊。
只是,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心里的喜或悲,哪一个更多一些。
晃神间,那花环已经戴在了她的头上,“哈,果然很合适。”他又看了看她的脚,“疼吗?”见她点了点头,便轻轻帮她揉了揉,直至她神色不再那么痛苦,方才起身。那只红色的球也不知是他何时捡了回来,递给她,又在她面前背过身去蹲了下来。
“干,干嘛?”
“你看你这个样子,还能走吗?”
于是,顺理成章地送她回去,顺理成章地相识相熟。那时的他们,还都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毕竟,他现在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他,不是吗?我不会让那一切发生的。她这样宽慰自己。
之后,他前去考取功名;半年后,她们家搬出乐府;再之后,他考取功名回来,向她提亲。这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轨道前行。她的莫沉也越来越温柔,甚至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她几乎模糊了记忆。
直至那一日。
约定好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虽然事先他已经对她说过让她等自己片刻,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脑中突然闪过熟悉的画面,惊掉了她手中的梨花糕。她慌乱地向着院子奔去,拼命不让自己相信,但是,在院门外,还是看到了他的身影,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话语,逃不开的命运。
在看到她的时候,莫沉的眼神瞬间呆住,嘴唇张合,重复着:“阿衍,不要看,不要看。”但她仍旧看到了他身后倒着的一具具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的尸体。
那个衣着华丽之人拂袖离开,乐衍疯了一般地冲上去,只是,那人身旁的侍卫动作很快,快到她还没有看清,刀刃已经没入了身体,鲜血沾了满身。
身前的莫沉缓缓倒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
眼睛猛然睁开,引入眼帘的却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原来,刚才的一切才是梦。乐衍大口喘息着,平稳着自己的气息。转头却看到站在门前似乎被吓到愣了一瞬的那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沈哥哥?”乐衍强撑着身子坐起。
“是我。”他赶忙走过来,将手里端着的刚煮好的药放在桌子上,扶她坐好,“方才可是做了噩梦?”
那残忍的场景再次回到了脑海,让她眼里刚刚浮现的一丝欣喜也瞬间消散。
沈殷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引得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赶忙倒了药在碗里端去给她。乐衍接过药碗,“沈哥哥,你那日掉下悬崖,我和······我们找了你整整三天都没有结果。我们还以为你······”
“让你们担心了,那日,我在掉下去时凑巧抓住了一根岩壁上的藤,虽然没有直接落下,留了一命,但也受了重伤,幸好一个路过的采药之人好心救了我,这才得以再见到你啊,阿衍,”他停了一瞬,“只是,短短一月未见,你竟然这般消瘦了。”
乐衍躲开他犹豫着伸向自己的手,只说道:“原来是这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端起药碗,想要趁热喂她喝下,乐衍却轻轻示意自己来。
“对了,沈哥哥,我怎么会到了这里······”药还未送至嘴边,又放了下去。
“那日我恰好去了那个林子里,听到声响便过去看看······”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那,他······呢?”
他沉默着,缓缓将头撇向一旁,不再看她。
她呆了片刻,轻轻拿起药碗,掩面喝下。衣袖揭开,神色未变。
只是,那药里终究还是混上了几滴泪水。
待她将药喝尽,沈殷默默收拾了碗碟,见她神情仍旧恍惚,脸色也还苍白,便不忍再打扰她,“那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说。”
“好。”她回答,只是,她要怎么休息呢?一躺下,方才的一切便都涌入脑海,梦里的事情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
只是,梦里的她仍旧想着莫沉所有的温柔。
比如,他其实也是会生气的,不是像梦里一样,对她百依百顺
比如,梨花树下的相识,也不是自己摔了一跤,而是当时贪玩藏在梨花树中的他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砸到了她,才惹得她哭,他不得已才拿那花环去哄她。
又比如,那日,他也没有替她挡下那一刀。她至今仍记得那柄刀刺入自己身体的感觉,很疼,却仍不及当时甚至现在自己心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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