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蝉鸣烈阳已经开始炫耀着开来。不出一个月,暑假也到了,那仿佛是儿时一年一度的狂欢与忙碌。
关于童年的记忆,我想那已经遗留在了青砖翘瓦,四错八开的石铺小巷中,那一片豁然平坦的地坪与金黄的稻谷里,还有那些长满青竹的小山墩,那条学校旁的小溪。阴凉处,长一些蚯蚓样的虫,在水中如浪舞动,让人望而却步但也欢喜不得。
平常日里,家家的门都敞开着,孩子们扯开了小手小脚撒欢,拥抱着烈阳,喜欢汗如珠下,奔跑着看到谁家门前的水龙头便停下,拧开来,弯腰抬头,张大了嘴巴接住留下的水,再泼一把到脸上手上,就是降温利器。
呼喊着让同伴过来,打闹一会,主人家刚要开门查看,他们又一涌而散,不见踪影,此时主人家定会咕噜一句:这些个……他们定是又上山爬树抓蝉去了吧。
兜里有一些零钱的小孩,会买一个两毛钱的冰棒,得意地吃着,那声音是极为动人的,像吃面也像喝汤,传到了别的孩子耳里,却如蚁爬一样让人难耐,吞咽着口水羡慕地看着。。。
夏季会在每一个小孩身上留下全身的黑,那是大地对他们的厚爱,流露出的是健康的、快乐的而又热情的凉凉温意。
我想着、看着,似乎闯进了别人的童年,试图从别人的儿趣里也偷一份乐。
虽然时间久远,但我也曾有过。同龄孩儿的爬山涉水非我所爱,但却有我爱的四方电视时刻为伴,也有悬吊在屋顶中央孜孜作响的老旧吊扇,像忠诚的老仆人,不利索但仍然不知疲惫地日夜操劳着摆动着笨重的扇叶。我常常看着缓慢转动的扇叶出神,渐渐倦了,便蜷在父亲的懒人椅上睡着了,有时母亲在时,会拿一个大蒲扇驱赶飞来苍蝇蚊子,电视是没有关的。
即便下雨也是极好,雨打落在屋顶砖瓦上,声音很大,但能让人睡得很香。烈日炎炎之后的雨总会给人带来一场异常安静香甜的梦,那也是水稻收割前的一场盛宴。
小孩时常常去外婆家,而外婆总会给我一点钱,包括现在。外婆很懂得,小孩总是馋嘴的,而正是那一点点的钱让我的童年多了一份矜持的“富足”。我也常常去大姨家,三个表姐带着我去山里摘果子钓鱼,踩单车也编草鞋,在堆得高如小山的禾杆堆里忘情地蹦跳……让在家里有点闷的我也可以稍稍享受一份“野性”的乐趣。物质拮据的年代,也不妨碍几个表姐妹夜里挤在一张床,其乐融融地讲着鬼故事;更不妨碍大姨父开着单车载着我驰骋马路,把我逗得咯咯笑。。。
日将落,带来了微微凉风。
学校旁的小溪依然潺潺流淌,没有了那些“小蚯蚓”,即便有也是不敢抓的,据说会黏在皮肤上吸人血,至今我也无法知晓它们的名字纲目。但那块将溪水分层形成一个小瀑流的大石还在,褐黄的,宽平的石面浸在水里,可供踩踏,放学的小孩很是喜欢这河与石头,挖一点河床的沙就可以堆砌一些东西,过一会家家。当天色渐暗才忽然想起回家,拖着能甩出水的裤腿灰溜溜地跑走,恐怕又得挨骂了。
还有很多青砖翘瓦的房子仍然保留,零星地住着几位老人,房与房挨得很近,横穿的石铺的路却光洁了,在年代里愈发活力四射。它的活力,来自于那些仍然奔跑其中的孩子,稚嫩的脸是那种健康成长的黑色,透着坚实的红,那是谁家的孩子,为何如此熟悉?
几个孩子从身边走过去,又几个孩子走过来,他们还只有那么高,小手小脚刚好擦过我的裙子。他们看着我,就好像曾经的我曾经看着高过我许多的那些大人,腼腆地笑笑不说话;我也看着他们,幻想着日后也许成了他们童年里一个无足挂齿的影子,我也笑笑不说话。
我想着我的童年,看着他们走过来又走过去,从不认识,像是看着别人的童年,这样似曾相识又无需牵挂的欣赏与怀念,这样没有过去无需未来的观看与回味,总是让我陶醉怡然。
当一点一点地度过那些光阴之后,回头看看,发现童年早已遥远得像是别人的,但那一份乐趣与纯真,却实在地曾经拥有过,所以有一份暖暖的温存在心里萦绕。别人的童年,心里的温暖,对于这样渐行渐远的过去,童年也好青春也罢,有些人是决不会惊讶无措的,因为他们总是平稳地过,平稳地看待,也平稳去地感受、经历、收获和失去。若能如此,何需伤缅惊挫。我也希望,长大后的自己是其中的一位。
回不去的童年,到得了的未来。像看别人的童年一样怀念一份无忧无虑的快乐,但也千万不负童年所托,做一个有担当有付出有能力的、大人。
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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