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怪事
高立标叫人拿来姬家林的交代材料,三人接了到隔壁办公室去看。看完,认真商量一番,回来对高立标说:那鱼不是姬家林偷的,他只是搭了一把钱秀春的肩膀,反正是光棍一条,村上人人讨厌他,你就送公社去吧,最好送县公安局,判他十年八年,让他吃几年公粮,省得我们一天到晚为他操心。说完,三人便出门想回去。高立标叫住他们,咧咧嘴说:算你们狠,放人!四人走后,高立标对人说:姬家池村人真他娘的厉害,还以为来求我的,竟来这么一手。那人说:高书记,抓个光棍顶个屁用,你要是把姬家田给抓了,那才叫真本事呢!高立标说:你真它娘会说话,幸灾乐祸,滚!
快到中秋,二嫂盘算让姬谦去丁家拜访,但总感觉二人恋爱一点不粘乎,不冷不热,心里很不满意,又担心姬谦身体或心里存在什么障碍。一日晚上,承茵专门找丁文文闲谈,向她说,自从俩人恋爱后,姬谦心情变开朗了,人长胖不少。二嫂那时候是包办婚姻,没谈过恋爱。现在是新社会,你俩不用那么封建。说得丁文文脸也红了,她明白二嫂心思,晓得她一直密切关注他俩进展,姬谦除牵牵她手外,还没其它亲呢动作。丁文文打岔说,自已第一次恋爱,也不太懂,她看见姬谦枕边常放着一块天蓝色丝巾,上面绣着两只小猴,角上有个七字,总是痴痴的看。他平常对七字特别敏感。
承茵听了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俩人交心不深,说道:文文,姬谦心里有个疙瘩,他的心结只有依仗你去解了,二嫂也不隐瞒你,姓七的原来是他一个学生,俩人恋爱多年,正准备结婚时,因姬谦的问题连累了她,被人活活整死了。姬谦受此打击,一病就是三年,那时候人瘦得皮包骨头,马郎中说他是血气郁结,自已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当时看着快不行了,都准备了后事,把全家人的眼泪都哭干了。丁文文听得眼色发红,二嫂擦擦泪花继续说道:也许是命不该绝,后来专吃马郎中的中药,马郎中天天过来陪他闲聊,竟慢慢好转过来了。平常我也忌讳提他过去的那些事,只一口汤一灌药服侍他。姬谦原先意气风发,如今性情变了,我们不要太性急,你俩慢慢沟通,定能把他郁结化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嫂最喜欢热闹,你尽管把朋友叫到家里来玩,人多家里才结人气。
八月十二姬谦去了丁家。丁文文祖上在南望街上开鱼行,父亲东吴大学中文系毕业,原来是南望中学副校长,母亲是中心小学的老师,兄妹二人。她哥在县多管局工作,是水产专业毕业的大专生,因父亲长期被批受了连累,工作十几年还是一般干部。路上,丁文文告诉姬谦,她父亲性情变卦,做事象蚯蚓走路伸伸缩缩,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只一门心思研究吃的喝的。
丁家在南望老街当中,沿街两间平房,一间放桌台,一间是厨房。中间隔着一个长天井,天井里有口小水井,放了十几盆花木盆景。后面两间两层楼房直临运河,典型的“粉墙风动竹,水巷小桥通 ”式的江南水乡民居。厅上摆着红木八仙桌椅和长台,门口放着红木茶台,茶台上茶壶、品茗杯、闻香杯一应俱全。
丁文文父亲中等个头,两眼炯炯,清秀健朗。母女俩准备饭菜,丁先生陪姬谦后厅喝茶。丁先生从抽屉里拿出八种茶叶请姬谦挑选,姬谦没学过茶道,丁先生取了大红袍,从大红袍产地、典故、採撷,择水、用具到泡茶的沏、赏、分、闻、品,一样样细细地给他讲解。姬谦起先虚意恭维,一会便进入了状态,用心用思向丁先生请教茶道。
换过二遍茶,姬谦把带来的两本书送给丁先生,一本是李光地注释的古本《易经析义》,一套简本《三言二拍》。丁先生看了感叹,家里的这类书早被没收光了,现在索性不太看书,专门研究食谱,还招人嫌招人弃。姬谦想,一个中文系毕业的老师连书都不看了,心里有多憋屈,转而又向他请教饮食文化。丁先生说:现在真正懂它的人不多了,总说什么玩物丧志,我是丧志玩物。姬谦认为丁文文根本不了解自已父亲。姬谦告诉他,家里有几箱这样的书,丁先生听了眼睛放光。丁先生觉得姬谦是个知书达理、稳重老练之人,更觉有些缘份。吃饭时拿出珍藏二十年的郎酒招待他,二人聊得投机。
过了中秋,姬谦整理出一箱书,搭生产队的便船给丁先生送去,丁先生送了他一套篾竹茶台和茶具,还有一本民国版《茶经•茶录》。回到家时,二嫂已把丁文文的房间做了调整。姬谦与承志承浩住在祖上三间百年的老房里,老房南面一园子一侧相,中间厅上的格子门窗还保留着海鱼磷玻璃,用手刮刮还很腥气。二嫂把丁文文住处与二个小子的对调一下,姬谦住东房,丁文文住西房,二小子住到后面。二嫂对姬谦说:免得二人吵闹你。
姬家池村原先四面环水,村落在河的当中。现在三面已隔成一个个池塘,南面是一条百米宽千米长的大河,沟通村子中间的一条小河,小浜用来走运输,把村子劈成南北两块,村上全是原先留下的白墙黑瓦老房子。姬谦住在北边大村子,往北隔片青砖场是二哥和堂哥住的一行,二家都是二间二进房,前头平房,后头楼房,中间一小明堂。姬谦和二哥的住房东面都邻着池塘,两房之间沿河有十几棵大树。全村人同祖同宗,十代之前是一家,家家门檐上都用红漆刷着毛主席诗词,屋檐高的,还在诗词上面画个圈,圈里标个 “忠”字。二哥家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山千水只等闲。堂兄家是:宜将逞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姬谦住房后檐是: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园里好耕田。这诗似乎不太革命,倒很合姬谦心意。
丁文文住过来头个月,二嫂时不时派承志承浩来察看。这日承志一早过来转了圈,看看还是一个住在东房,一个住西房,没啥花头,便摇头晃脑走了。姬谦等丁文文洗漱完毕,帮她拎了书包往后面吃早饭,发现书包里似乎有东西在动,伸手进去一掏,吓了一大跳,里面有个软冬冬毛乎乎的东西。丁文文走来把书包翻身往台上一倒,一只蛤蟆缩成一团从台上滚到了地下。丁文文冷笑道:又是你宝贝侄儿干的好事,这人六亲不认,只要我批他考试成绩不及格,每次我书包里就会出现田鸡、蚂蚱、青虫,他表面还装得和我亲亲热热,其实是想警告我,怪诞不经的人!姬谦听了哈哈大笑。丁文文又说:他是你的尾巴,跟屁虫,你得想办法治治他。姬谦笑道:这简单,以牙还牙,正好天凉蛇快入土冬眠,不太动了,我捉条晚上放他被窝里。丁文文笑道:张嘴就来,他是跟你学的吧。
天发了第一个冷汛,稻田成片成片泛黄。午后,姬谦摆出茶台茶具,拿出丁先生送的《茶经•茶录》和茶叶,学学茶道。一会马郎中进来,他是姬家老亲,是姬谦几个知已之一,常听他说古道今,上嘴唇挨天,下嘴皮贴地,天南海北乱吹。马郎中大名马运,中等身量,粉嫩的脸皮能弹出血来。他是中医世家,祖上有 “一帖即好”的美名。传到他这一代,中西医结合,还保持祖上的名号,大家都叫他马一帖。此兄长着一双异目,扫一眼美女就能分辨出一二三等来,交往女人遵循上眼、可靠、自愿三原则。他博学、好食、好色,略习得道家内功,喜爱自研祖传秘方,痴迷野味,性情自负清高,常说,野味补身,美女补性。
姬谦常能从他口里听到些十里百村的稀奇八卦事。马一帖很同情钱秀春,对露天货一说有不同看法。钱秀春三十岁时患上了一种怪病,体内异常躁动,一日没个男人捣弄就奇痒难忍,面红耳赤,终日烦燥到不得安生。马一帖常帮她开些当归、茯苓、桅皮、柴胡、白芍等中药,让她煎服,虽有效果却治表不治本。钱秀春老公从小体弱胆小,经老婆折腾几年身体每况俞下。一次,马一帖给她丈夫看病,丈夫叫老婆关上房门,双膝下跪,向俩人连磕三个头,交代说,我的病再吃药也枉然,好不了要的是命,秀春好不了毁的是脸,两个儿子可怜,希望在家抚养成人,不要带他们改嫁,我死后秀春跟好马郎中,大恩大德来世再报。说得两人动容。秀春丈夫去世后,马一帖见她有些姿色,常用身体给她治疗,虽每次有备而去,秀春常要加一次班,半年后便精竭力衰,缴械投降了。之后,外面盛传秀春丈夫是被她吸精而死,但偷情者仍义无反顾,还出过二件怪事。有位仁兄为避人耳目,晚上偷偷从田埂过来,被复蛇咬了一口,截掉了半个脚板。有一人去时,听见她屋里有人,便伏在外窗台听璧脚,一条百脚游进了裤档,在他宝贝那儿蛰了一下,阴囊肿得象只起水河豚,青黄发亮,用烟丝汁和蚯蚓液擦洗后又变成二只干瘪的紫茄子,最后变成了个风流太监。马一帖虽与钱秀春断了那种关系,但还时常接济她。钱秀春也十分守信,在家精心哺育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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