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美人征文】我们这些在长安匍匐前行的姑娘》

   

我们这些匍匐前行的长安姑娘呦!

今夜，由于舍友对晚上不回宿舍的提前告知，下班后的我给自己放了个假，不去健身也不去加班，取而代之的是窝在床上看医书、读一本以励志为上架标签的床头读物。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点，我哈欠连连、感觉眼睛怎么勉强都无法使其勉强睁开。

不过我断然不会这样就倒下睡去的，因为平日这个时间点的我要么还在健身房更换衣服，要么还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显然这个点睡觉对于我来说有点奢侈，甚至会让我产生愧疚之情。

至于对谁愧疚，我暂时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也许是自己，也许是梦想，也许是命运，也许是金钱，谁知道呢。

既然不能睡去，也实在不适宜以这样易睡着的方式读书了，唉，说好的研究所呢，怎么宿舍连个书桌椅子都没有呢？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宿舍每个人每月只交90块钱的宿舍费，能有空调和暖气已经不错了，瞧，我那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大学宿舍一年都要1200块钱的住宿费呢。

哦，我又想起来了，大学宿舍还是4人间呢，这里小房间一个人住，大房间两个人住，我来得迟，自然是住不上一人的小房间了。

虽然带点小小遗憾，但仍是庆幸、感恩万分，这里算良心的了，免了我外出租房上千元的房租，只是脑子不合适宜地冒出办公室里一个干部子弟的无心之语：“都是那些工人子弟才住宿舍呢，哪个干部子弟住那里呢？”

这是我们办公室同事在食堂聚餐时，当这位和我一般不谙世事的新来姑娘在被别人问道是否住在宿舍时，她傲着头骄傲的回复，她大概忘了旁边角落的我。

不过其他人在她扬着得意又明媚的笑容诉说时，却没有忘记一旁默默扒饭的我，都纷纷向我投来让我觉着有些不自然的眼神。

它包含着同情、怜悯、一丝丝轻视和太多我这个年龄看不懂的情绪，让我原本就带着些许羞恼表情的面部埋得更低了。

那时的我好想一头扎进了饭里，以图让大家忘了角落这个卑微的存在。这样的话，大家再也不用浪费表情，我也不用承受钝刀子割心的苦楚。

                          一、

越想越多，我又想起了那因着高傲却又高学历的组长关节疼痛而不便开空调的办公室迫使上下楼梯成为我唯一的解暑方法；那还有宿舍卫生间里总是不住流水，仿佛在求救，希望有人关心、维修的老马桶。

还有我那生娃都因经济困难、负债累累而被迫回小县城生娃的全职家庭主妇大表姐，因着二胎开放已经被婆家逼着生了两个孩子终于凑齐了“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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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见到她时，她都拖着140多斤的身材和一张肿起来的脸，要知道她像我这个年龄时，体重一直是两位数，而且它的婚姻也不过短短几年啊。

不过她是不会在意这些的，甚至不会在意丈夫远去的心和身影，她认为都已经结了婚，再收拾给谁看，而且一天烦心事多的，丈夫在外面的收入入不敷出，哪里有心思、金钱、精力整那些没用的。

只是像找到了需要被拯救的小兔子般，拉着我的胳膊，皱着眉头向我诉说生活的艰辛，并不忘督促我加紧减肥，以便能在所里找个博士老公，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像她一样苦了呢。

当然每当这时我心里虽不认同着，却也只能默默听着，不住祈祷着这场“投胎”教育能早点结束。

看着她这般窘迫的生活，我努力从脑海里搜刮适合她干的工作，并尽力向她推荐，提倡她自力，回到当初那美丽、自信的样子，甚至提倡她离开不顾家又粗鲁的丈夫。

可是每当我尽力描绘着自立自强的美好时，她无生气的眼中有过渴望的光芒，却仅仅是一闪而过，随之很快被暗沉盖过，叹了一口堪比祥林嫂的气，苦笑地地对我说道：“这都是命。”

继而拼命向我解释“为了孩子”的“伟大”母爱，渴望着我的理解和支持。可是面前的我却依旧哑口无言着，甚至偶尔出口反驳，但看着她受伤的眼神，又生生咽回那呼之欲出的滔滔之谈。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何尝不知道知易行难这句话，二十岁出头并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指导她人的人生？

以至于慢慢地，我不敢去看她，我不忍见到那双没有希望的眼睛、那仅用悲伤无法形容的叹息和那欲盖弥彰的解释。

这就是我的大表姐，今年刚三十岁，结婚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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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表姐和丈夫在城中村开着小卖部，每日从太阳还未升起的早晨六点忙到静谧的凌晨12点才得以休息，葱都是用根为计量去购买，一个洋葱也都要分几次炒菜，是的，我的二表姐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努力做到精准地控制着每日做饭的量，不至于浪费。

毕竟她们一家四口赖以生存的小卖部一个月只有三千的纯利润啊，因为夫妻二人父母身体都不好，不能帮她们带孩子、分担家务，因此即使其中一人外出打工，一人看管两个正处于淘气年龄的小男孩，她们也会由于初中文化也找不到更好的活计，还将面临着家人无法团聚的思念之苦，我想这样看来开小卖部确实也是个不错选择吧。

二表姐无暇顾及两个儿子经常和同伴打架、满口脏话，见人就骂，只是发愁着现在娶媳妇难，两个儿子可怎么办？于是又像陀螺般急急地去为儿子赚取“老婆本”了。

一年恐怕也只有过年时，二表姐才会得空与亲人相聚，却在我们单独相处时拉着我的手急急诉说着：“妹，你不知道姐一天忙的啊........”“唉，你知道姐多羡慕你文化高，见的人层次也高，以后肯定不会跟姐一样过苦日子........”

这就是我的二表姐，今年刚二十八岁，结婚六年，是的，我的两个表姐都是在二十二岁嫁为人妇，开始她们忙碌而又愁苦的生活，而今年我刚好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谋了一份看起来体面，实则辛酸的工作。

与我同岁那已领证却因彩礼谈不拢迟迟未举办婚礼的舍友，天天向我哀叹生活之艰辛，婆家之奇葩。

这些迫使着平日里，我不得不躲在健身房或者办公室，仿佛只要这样做的话，那种悲剧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似的。

我隔壁小房间里那31岁未结婚却一副中年妇女气势的姑娘，她会双手叉着腰、深锁着眉头、干硬的脸快皱到一起，扭曲的脸也使得皱纹显得分外明显，扯着嗓子告知我宿舍的“规矩”。

更会在我一不小心有所差池时暴跳如雷，甚至凌晨几时，我会经常接到她打来电话里的指责，那般愤恼、那般凌厉，仿佛我真的闯了滔天大祸般。

这些都是我和身边姑娘生存的现状，它像针一般刺痛着我，让我不得不去努力，我想这也是我不敢早睡，我怕辜负，我所愧疚的东西吧。

                            二、

回忆结束了，可能是浪费了些许心力的缘故吧，我有点饿了。

这个想法让我这颗苦恼、处于黑暗中的心有了些许期待甚至光明，小时候由于奶奶和小姨在西安挣扎生存的缘故，我每次想要看他们时，就会来这座繁华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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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童年的我从未见过这座城市真正的繁华，因为他们都住在郊区的城中村，或者远郊，并且我每一次的到来都是一个新的地址，生存的压力迫使她们又搬家了。

哦，不是搬家，她们怎么可能在这“米贵，居大不易”的长安安了家，扎了根，不过是换个房东蜗居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可以见到更多人、更多小贩、更多为生存苦苦挣扎的劳苦大众，看男人们夏天露着膀子的叫卖，看女人们双手插着腰和客人的锱铢必较，看小孩子因被同伴殴打而发出的响亮哭声，都是这些年来我心心念念的烟火气息，如此平凡而又神圣，令童年的我心生向往，虽然不知何时我的向往变成了既急着逃离又无比依恋的美好。

确实，相比冷冷清清的小县城，这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这里摊位、美食、好物众多；这里生活方式、观念多样而又新潮；这里姑娘穿着暴露又好看的衣裳、男子一头烫染过的发型令我感到时尚万分；这里的老人露着膀子下棋、吃瓜，悠然自得，让我竟不禁想起来课本中的《桃花源记》这篇文章。

尽管冬天来了的他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弓着身子，双臂抱在一起，穿着厚重又年时已久的大衣，戴着明显不协调的臃肿围巾，脚踩一双双厚大的军绿色鞋子，口中哈着的气一冒出来就变成一团白雾，脸蛋冻的青紫、眼睛周围的皮肤也红肿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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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你如果近看他们的话，你会发现他们冻的生疮的耳朵凝固着黄色的晶体，他们红肿手上的关节紫黑而肿大也生着同样的疮。不过那时年幼的我依旧固执地觉着最好的生活大概就是如此吧。

                          三、

回忆再次结束，我怀着一颗热忱而就像去寺庙上早课般虔诚无比的心下了楼，出了院子，在夏日长安区十点半的街上寻找着心中那温暖的烟火气息。

我记着郊区的夜无论再深，都有零星几个小摊位依然坚守着，等待着它的客人到来。

终于我找到一个卖各种炒饭、炒面的小摊和一位竹竿般细高的少年，久居海口，太久没有吃过家乡炒米饭的我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份炒米饭。

然后径直向在旁边的小板凳走去，窝着身子、缩着脑袋地坐下，在这宁静的夜里等待着属于我的美食，属于我的温暖，属于我的烟火气息。

当然海口不是没有夜市，那里的夜市甚至更为热闹，众多摊位通宵到三、四点甚至清晨是非常常见的。

走在街上，那烤海鲜和海鲜汤、米粉、海南粉、鸭血的味道和入目那各种动物器官和生冷的海鲜令我皱起了眉头。

你没猜错，我没有那般享用如此美味的好胃口，甚至我感觉到自己胃里的排山倒海，只能捂着口鼻、目不斜视地急急走过，生怕下一秒我会把晚饭匆匆吐出，影响了旁边客人的好胃口，也为自己换来鄙视的眼神。

不容我回忆太多，那双虽细却不失精壮的手臂为我端上一盘炒米饭，看着那鲜嫩的葱花和炒的诱人的米饭，闻着那温暖而醉人的香气，我心满意足地笑了，感觉自己幸福地无可复加，仿佛整个人就快要羽化成仙般飘了起来，当然我是不愿成为那无情无忧、不眠不食的神仙，我是个骨子里庸俗到家的小市民，是一个贪恋人间温暖并有些小龌龊、小确幸的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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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一口品尝着其美味，贪婪地呼吸着其香气，一度怀疑此时我这张乐开花的脸会让看到的人认为我是一个神经病或者臆想狂，当然我又是不敢吃完的，毕竟我可是一个要减肥的妹子呢。

吃到一半的我用理智生生克制了自己想再挖一勺的冲动，急急放下勺子，结账，离开，回宿舍。

可那份温暖、那份香气却可以陪伴我很久、很久，以至于给了我面对艰辛的勇气和信心，在黑暗中前行、寻找的力量，给我相信自己是个好姑娘，可以拥有更好未来的信念。

昨夜的我，就连睡时嘴角也带了笑意、一夜好眠。

愿和我一般在长安匍匐前行的姑娘都可以拥有如此温暖、舒心的瞬间和更为光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