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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城（32）
没等程城回家，就有好几个同事来告诉吴忧：“你家程城殴打罪犯，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吴忧简直不敢相信，程城一贯脾性温和，怎么也不像会动手打人的啊？她立即拨打程城电话，电话那头程城的声音疲惫无力。
“是的，我打人了，打的黄平，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忧脑袋里无数个问题，程城怎么这样和自己说话，打了黄平！果然是黄平搞出来的事。
她知道程城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只得耐着性子说：“不如请个假早点回来吧。”
听到程城说出动手殴打黄平的原因时，吴忧不禁又惊又怕。果然是世事变换，昔日那个善良勇敢的同学，如今竟然变得这样狡猾阴险了，他激怒程城殴打自己，只为了让程城受到处分，这种损人害已的事他都能干得出来。
“你相信他说的话了？”吴忧问。
“我没有！”程城说：“不过，你早就知道他是那个高浩云了吧，你没有告诉我。”
“是的，我知道了，本来想和你说的，但是……所以，你虽然没有全信还是有点疑惑对吧，不然你不会这么生气动手打他的，你上了他的当。”吴忧说。
“我知道。”程城垂头丧气。
“好在我有这个东西，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
吴忧打开电脑，找到和黄平谈话的录音文件，打开来。
程城听着听着，不由地又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这个黄平是故意的，有预谋的，你们一直说到的那个晚上是怎么回事？”程城说。
“唉，你还记得我一直做恶梦吧，还记得我让你陪着去找过的那个同学吧……”呈忧第一次把这个充满恐惧、羞愧、内疚的故事讲给除了爸妈以外的人听，在这个故事里，自己是一个逃兵，是一个有负于同学的胆小鬼，是一个回想起来就无法面对的懦夫。
“就是这样，我因为一直觉得有愧于他，所以很想帮助他，没想到事情弄成了现在的样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吴忧哽咽难言，泪水顺着两颊流下来。
“你没做错什么，你自己当时也是小孩子当然害怕了。别说你，就是我碰到那种事情说不定也吓傻了，比你还不如呢。”程城拉过吴忧的手，说：“不要难过了，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要稳定情绪，免得我们家程小宝跟着妈妈难受。”
“可是现在你怎么办？”吴忧担心地看着程城。
“能怎么办，听候处理喽。”
“我们去找找监长长，请他帮帮忙吧。”
“吴忧，我不想去求人，再说，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该负什么责就负什么责，顶多就是罚款，通报批评吧。我不想说了，睡觉去了。”程城起身走开。
吴忧知道程城就是这样，一不开心就想一个人躲起来，不像被别人看到他难堪的模样。
这件事情会怎样呢？吴忧想，是的，再坏不过也是那样，我不能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做什么，但是我要努力去应对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明天，我就把录音交给洪主任，请洪主任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大家会怎么看我呢，曾经的不良少女，和罪犯纠缠不清的女警，借职务之便和昔日同学、现在的罪犯谈话的女警……想像中人们的议论和眼光那么可怕，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吴忧打开瑜伽垫，盘腿坐下，开始冥想。
不管明天是什么，一切都会过会的。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吴忧看了一眼，是姜姗打来的。
“吴忧，还好吧。”姜姗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
“呵，还好。”吴忧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刚才打听了那个罪犯的情况。咳，你知道我有同学在医院的。他说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按照法医鉴定也只够轻微伤。这样一来，问题就不会太严重，只是我同学说那个罪犯很狡猾，看来他是打算抓住这个事不放，他一直说到处疼，让多做检查，说肯定还有其他问题，只是没检查出来。”姜姗说。
“啊，谢谢你。”吴忧完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漠，仿佛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姜姗会热心地打听情况来告诉自己。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相信程城，你们家程城是不会随便殴打罪犯的，肯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原因。好在伤得不重，让程城好好做检讨，我想不会处理很重的。你不要太着急了，现在你是特殊时间，要注意身体。”
“嗯，嗯……多谢。”
“还有，洪主任和元元、荣丽都很担心你，让我代她们问候你。洪主任说，如果你觉得很累，先休息几天，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知道吗？”
吴忧被这意想不到的善意打动，泪水涌出眼眶来，想到明天要做的事，因为身边还有这样关心自己的朋友，忽然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还好，真的，明天见！”吴忧说。
一大早，程城就接到监区长电话，说因为监狱要调查这件事情，让他暂时停职，等待接受调查。
程城知道这是正常的程序，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一直以来，除了休息时，程城都是忙忙碌碌赶着去监区接班，既是为了让上一班的民警可以早点走，也是好早点熟悉监区情况。现在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好。
吴忧看着两手不知往哪放的程城，觉得好心酸。只得故意说：“帮我冲杯牛奶吧。”
“好。”程城点头，去厨房。
“我给你做手抓饼吧，还是你自己出去吃早饭。”吴忧问。
“我不想出去，就吃手抓饼。”
“嗯。”吴忧知道，住在警苑小区就是这点不好，监狱里发生任何事情，一下子就能传得人人皆知。程城一出去，大家肯定会议论纷纷，他可不是受得了的人。在家呆着就呆着吧。
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手抓饼胚，放在平底锅里，打两个鸡蛋。一人一杯牛奶，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默默地吃。程城显然没有一点食欲，好一会都对着饼不动筷子。
吴忧先吃完，说：“我上班去了，你有事给我电话。”
“吴忧，如果有人问你怎么办？”程城终于问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吴忧说。
进机关大楼，刷卡签到。大家都对吴忧行注目礼。探究、同情、疑惑、冷漠……各种目光在打量吴忧。吴忧努力打起精神，对自己说“现在还不算什么，更坏的在后面呢，我得挺住。”
走进办公室，洪主任和同事们都在，大家用目光表示关心。吴忧只点点头，对洪主任说：“有件事要单独向您汇报。”
洪主任和吴忧进入到办公室里间的录音室。这是吴忧和同事们制作心理健康课录音光碟的房间，每个星期要制作一期专题录音课件。
吴忧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复制在里面的黄平咨询录音。
“洪主任，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我和黄平咨询是录音了的，现在放给您听。”
洪主任惊讶地看着吴忧，录音已经开始播放了。随着音频播放，洪主任眼睛越瞪越大，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回事，你和罪犯是认识的？”
“对，我还有些事要告诉您……”吴忧又一次说起那个夜晚。
“就是这样，黄平对程城说了一些和我有关的话，故意激怒他，所以程城动手打罪犯了。您也听到，黄平是故意的，他是有预谋的。”吴忧说。
“你打算把录音拿了去作证据吗？”洪主任说。
“我不知道，我想听听您的意见。”吴忧低下头，不想让眼泪被洪主任看到。
“我分析这个黄平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可能还有下一步打算。所以我建议让程城尽快调离那个监区。不要再和黄平打交道了。”洪主任说。
“他还会做什么？您说得对，只要程城再不和他见面，他就没办法了。”
“我听说虽然罪犯受伤比较轻，但这次事件性质恶劣，影响很不好，这次对程城的处理也不会轻。你和程城都做好思想准备吧。”
“还有，吴忧，这件事情你也有很大的责任。首先，你明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给黄平做咨询，却还是一意孤行，其次，你已经知道黄平会有问题，却没有早点告诉大家，告诉监区，告诉程城也好啊。这次，是你害了程城。”洪主任看着吴忧，叹了口气。
“我……”吴忧知道洪主任说得都对，而程城明知道是这样，却一句话也没有责怪自己，还安慰自己。
“我现在能做什么呢，如果把录音交给监区，就可以判断是黄平故意激怒程城，会不会处理得轻一些。”吴忧问。
“录音当然要交出来做为案情参考，这还用说吗？还有，就算是有这个原因，但动手打罪犯总归是不对。你啊，现在又怀孕了，还是要想开点，就当是一个教训吧。现在最重要的是，黄平以后的教育转化问题，你不能再接触他了，但你是最熟悉他的人，还是要多想一想，该怎么采取下一步的方案。”洪主任说。
看着洪主任开合的嘴唇，吴忧想：昨晚姜姗带来的关心只是同事的礼貌啊，毕竟每个人最关心的都是自己，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再难受也是别人的事。所以洪主任可以这么冷静，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感受，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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