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节,麦子成熟了。田野里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一阵风吹来,金色的海洋中漾起了一层层波浪。
麦子上场,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就连我们这些初中生也不例外。我们放下了书包,带上了镰刀,在老师的统一带领下,赶往学校分配的生产队,参加抢收麦子的劳动。生产队长把老师和同学们每三人分为一组,分配到农户家里吃住。
我和两名女生被分配到了一个姓郭的农民家中。当天劳动结束后,我们跟着这家女主人一起回到了他们家中。
女主人大概三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儿,圆圆的脸庞,梳着齐耳短发,显得干脆利落。在回家的路上,她告诉我们,他们家里有四口人,她的男人是化工厂正式工人,儿子五岁多了,婆婆前几年因病去世,公公在家里帮她带孩子。
我们刚走进她家里的门,一个长得虎头虎脑小男孩儿就扑上来,抱着女主人的腿直喊妈妈。
紧接着,从窑洞里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中等身材,头发已经花白。衣着干净而清爽。女主人向我们介绍,这就是她的公公。
老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显得很和善,我们进了他的窑洞。看到他们家里的土炕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上面还铺着一条淡蓝色的罩单,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四五条干净的棉被。
七十年代初期,大多数农民家庭还十分贫寒。我们家的土炕上,只铺着席子,我和妹妹是溜光席子长大的。当时,能铺得起毛毡的家庭都不多。
我们三位女同学第一次见到日子过得这么好的家庭,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十分羡慕的表情。
我们洗过脸后,坐在炕头和老人聊起天。老人问起了我们的家庭住址和姓氏,我们三个一一作了回答。
当他听到我的回答时,显得十分惊喜,忙问我父亲的姓名,我告诉了他。他听了,显得更加激动。他告诉我,我们两家是亲戚,我的父亲他叫舅舅,我应该称他为表兄。因为他的母亲去世多年,两家再没有走动,所以互相不认识。
听了他的话,我很高兴。心想:家里还有这么富有的亲戚,问呢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
正说话间,女主人把饭端了过来。老人兴奋的告诉她的儿媳:“这个小姑娘是我舅家的女儿,是贵客。这两天把他们的伙食搞好!”女主人听了,笑着答应了。
在生产队参加抢收麦子的三天时间里,我们真的受到了贵客般的招待。老表兄和他儿媳对我们照顾有加,一日两餐,不仅吃的全是白面,还天天有腊肉炒菜,比过年还吃的好。
在家里,我们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白面和肉,平时顿顿都是玉米面就咸菜。在收麦过程中,我和其他同学交流,再没有人有我们这样的待遇,大家都十分羡慕我们
劳动结束后,我回到家中,把自己在收麦时认亲的事,告诉了父亲,没想到却引出一件伤心的往事。
原来,我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亲姑姑,她不满16岁就嫁给了郭家塬郭姓的一个年轻后生,结婚不到一年,那年轻后生就染病身亡。姑姑的公婆贪图钱财,不顾姑姑的强烈反对,把她卖给了离她家一百里之外的一户人家。
那时,全国还没有解放。一女不嫁二夫的封建思想在人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姑姑被迫再次嫁人,觉得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回娘家探望祖父和祖母,可是她又十分思念自己的爹娘。
一次赶会时,姑姑意外遇见了同村得一个远房亲戚,就向她打问自己的爹娘。那亲戚告诉姑姑,她的再嫁给爹娘丢了脸,他们打算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其实,关于姑姑的再嫁,祖父和祖母是有压力,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不认自己女儿的话,是这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凭空捏造的。姑姑却信以为真,回家就上吊自杀了。
消息传到姑姑前公婆的家里,他们十分后悔。为了弥补他们的过错,就花钱雇人从一百多里之外运回了姑姑的尸体,和他们死去的儿子埋在了一起。又让他们的一个孙子给死去的姑姑夫妇俩顶门立户。他们曾经带着这个孩子上门认亲,因失去女儿而悲痛万分的祖父和祖母,坚决不肯认这门亲。
父亲告诉我,我所遇见的这个自称我表兄的人,就是当年给姑姑夫妇顶门立户的那个孩子。
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现在回忆起来,父亲还是显得很痛苦。我心里清楚,父亲绝不会违背祖父和祖母的意愿,认下这门亲的。
但我从心底里接受这个可亲可爱的表兄。自从和他认识,不管在哪里遇见,我都会亲切地叫他一声“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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