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场旁,那长着高得没过膝头的草丛深处,寻到一座古旧石房。四周的葱茏大树似乎也长势过猛,一根根枝丫舒展开来便荫蔽了日光和霞辉,因而树下始终都是阴森森暗漆漆的。那屋子是那样旧,仿佛住过很多代人,可能人们大多选择了迁徙,这屋也便慢慢荒芜,随年月更替而渐渐被人遗忘。
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它,看向它时,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直觉告诉我,仅凭表面,我无法窥探到任何秘密。又老又旧的屋子,让人有种穿越回过去与某处相似的老屋重逢的轻微震荡感。时空的重叠,心的交叠,感遇终究太相似。
野草萋萋,森木幽兮。有一暗屋,一叶可蔽。师大有着久远的历史,连树木也都长出了苍老的姿态。可能几十年前,有几户人家安居于此,走过幽深的夹树小道,走过了书声朗朗的校园,走过那些历史的笙歌和笔墨的翩舞。或许他们是学识渊博的学者居于此传授知识,或是书画世家静住于此捕捉灵感,创造艺术,恬然地过着自然的诗意生活。但若没有这样一户人家,那这屋子一定另有主人。喜欢在如此清幽安静的地方栖居,定然是很有个性的人。他们一定热爱树木,不爱除草,一定喜欢房屋上爬满青藤葛蔓。门前的泥地平整干净,偶有客来,抬出几个小板凳,便是招待客人的天地。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女人唤幼女端来杯具,自己挽起袖头轻轻倒满一杯茶,送到客人手里。客人正和男人聊得尽兴,向女人道谢,一边夸茶好喝,一边夸女人贤淑美丽。是茶好喝还是女人美丽,都不及屋之美丽和神秘。
河水清清,石路长兮。如果一条路没有尽头,那么路旁的屋子也是没有尽头的了。一路延伸的不只是青青苔痕,还有那斑驳冗长的历史。最好是穿一双轻便的布鞋,走在那幽幽的石板路上,走过那屋顶只到树干的腰际的瓦房茅房,比穿一双笨重厚实的牛皮靴更适意。路有尽头,是那摧枯拉朽的木质结构的破屋。没有屋顶,取而代之是空洞的梁木框架,站在房里可以窥见青天白云,同时,也在那沉寂的杂草蔓生的老屋里被整片天逼视。
破成那样的屋是没有人住了,门也被拆了,现在它四面刮风滴雨。当然,也不会有盗贼,这老朽颓圮的烂屋子不是他们愿意观顾的地方。还有那么一隅,横竖还有几条梁木作屋顶,却显得怪阴森可怕的。地面再长起一茏野草,这样的老屋,定要惊得那夜行客人两三下寒意。我大多选择白天踏足前去,那荒草野蔓的长势似乎才不像夜里那样汹涌,疯狂。从地面爬上屋顶的青藤显出一簇簇一层层的绿意,就连我的眼睛都泛起生机。破屋实在不止一两间,空落之处便可见萧凄。
人们开凿地基,架起房梁木柱,砌上垒垒砖石,雇人刷,再贴上瓷砖,如此精心设计,来打造一个家。不知多少年过去,那条街老了,家也破落了,人似乎就更寂寞了,见异思迁搬到乡镇大街或是都市高楼里。他们带着故事离开了,这老屋能说的秘密,大概是谁也听不懂了。
历史有开始,亦有尽头。所幸的是,不少人或是囿于城里逼仄窒息的生活空间或是安于乡间田园的纯朴天然,再回到这旧巷,重新修缮,或是另外新建楼房。但老屋,寂寞很久,惯了。时光没有走得比预想中的快,历史似乎也就没有尽头了。
最旧最古老的地方,源源不断地向外界吐露着神秘微妙的讯号。它们苍老,却有苍老的魅力,更接近一种众人向往的青春,自然和天真。屋的魅力不在于是否新潮便捷和豪华美丽,而在于它有一种自然的气息和温暖的意义,使人舒适,使人心安。住在里面,不管历史如何演进,不管时光如何更迭,还觉得我们仍是活在自己的时间轴上的主人,我们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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