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爱上一个人就努力去追，天上也许会掉馅饼，但绝不会掉下一个刚好与你彼此深爱的人。
在此恋爱观的基础上，活了二十几年的孔肖吟，从没错失一个喜欢的人，甚至还甩下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你追我赶的竞技心太强，遇到陆婷后，空有一身谈恋爱的本事，结果连霸王硬上弓都不管用。
即使这样，孔肖吟也从未想过，放弃陆婷这块榆木疙瘩。直到听见电话里，断续的抽泣声，呢喃着冯薪朵的名字，说她们不能在一起。
不能在一起好啊，机会终于来了，没有冯薪朵，拿下陆婷是迟早的事。
带着这份幸灾乐祸的小心思，躺在情敌身边的孔肖吟，失眠了。
耳畔回响起陆婷压抑痛苦的低泣，一个旁观者，却比局中人还纠结不安。
天一亮，孔肖吟和冯薪朵就不约而同的醒了，沉默的躺了一会儿，对前一晚的电话，默契地绝口不提。
虽然出门前，冯薪朵花不少时间化了妆，可她那双水盈的大眼睛依旧眼角泛红，布满血丝。
孔肖吟故作轻松的和她开玩笑，“你今天的泪妆很自然，挺迷人的。”
“谢谢。”冯薪朵嗓音沙哑的回应。来到NT总部之前，几乎不会化妆的她，第一个精致的妆容是陆婷给她画的，还记得当时粉扑轻抚过脸颊，留下了心动的腮红。
回忆使人踟蹰，电梯提示音响后，已经到了公司的楼层。
冯薪朵深吸口气，勇敢地踏出去，像往常一样。
孔肖吟杯里的咖啡还未到满，接到临时会议的通知，分部管理层聚集到会议室。满面春风的简勋站在长桌旁，俯视着会议室里一张张茫然未知的脸，看到角落里垂头的冯薪朵时，棱角分明的脸抿出一抹得意的笑。
在他身旁的陆婷，面容憔悴的呆坐着，涣散的眼神落在桌面，灵魂仿佛已飘出九霄云外，只剩一副冷漠的躯壳。
简勋言简意赅的宣布了两件事，分部总裁陆婷调回总部，新任总裁由孔肖吟担当，而孔肖吟的位置则有冯薪朵继任。
话一说完，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彷徨的寂静，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不知所措，唯有变动中的三位主角纹丝不动，似乎依然接受了这一现实。
“恭喜三位。”简勋带头，会议室里很快响起了祝贺的掌声。
陆婷起身来开会议室，孔肖吟紧随其后。
“他说真的吗？”孔肖吟带上办公室的门，急切地追问着，嗓音甚至因过于焦虑而变了调，“这就要走？”
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办公桌的陆婷，拿起桌面那只水晶摆件，似鹿非马名为马鹿，冯薪朵送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和她的鹿凑成一对。“长痛不如短痛，定下的事还是尽快处理的好。”
“你和他定下什么了？”话问出口，答案已经浮现在孔肖吟脑海中，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折磨。
陆婷攥着水晶马鹿的手，骨节发白，咽下一口闷气，叹息道，“回去结婚。”
孔肖吟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眶里陆婷瘦削的背影逐渐模糊。走上前，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无处安放地颓然垂下，“朵朵怎么办，她知道了？”
陆婷苦涩地点头，将摆件放回原来的纸盒里，“她知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当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了得到一些，必须放弃一些。只是暂时不在一起，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会回来找她的…”
平淡的语气，彷佛临时出差前琐碎的唠叨。局外人的孔肖吟都知道，这种离别过后，再想重逢已然遥遥无期。
“那我呢..”孔肖吟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陆婷转过身，已不见人影。
茶水间里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公司突来的变革。
孔肖吟刚走到门口，已经有人准备好热乎乎的咖啡，笑盈盈地祝贺她升职。这对艰苦奋斗了几年的孔肖吟来说，确实是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但是内心的遗憾始终让她无法畅快地享受这份喜悦。
人群中，冯薪朵也在，微笑着拍手祝贺。
孔肖吟说了几句客套话，把人都打发出去后，拉冯薪朵进了储物室。
“大哥她，你们俩..”话到嘴边舌头像打结了似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孔肖吟急的直拽冯薪朵的袖子，“你说句话！”
“我..没啥说的，她说咋办就咋办。”
“你就不怕假戏真作，最后她真和姓简的好了？”
冯薪朵扣着指肚的刀伤，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我祝福她。”
“我，”孔肖吟翻了个白眼，脏话咽回了肚子里，“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一个被道德绑架，不得不嫁，一个直接认输，不闹不哭。换作是我，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大哥嫁给他！”
“换作是你也不会的，你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为难。”冯薪朵深吸一口气，心里的不甘随着呼吸一点点释放出去。“分开而已，往常出差不也是两地相隔。只是这次，可能没有电话，不能视频，或许发条微信也不可以..不过没关系，她一直在我心里，从来都没走远。”
公司的业务小孔早就信手捏来，交接只是一个流程。
陆婷直到办完手续准备下班，也没能和冯薪朵说上一句话。简勋一直待在办公室，把她当成到嘴的天鹅肉一样看着。
简勋拉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能看见坐在门口的冯薪朵，头低着，刘海儿遮住脸，看不清表情。
“走吧，妈还在家等着呢。”简勋高扬的嗓音炫耀着胜利的喜悦。
陆婷拿起包，走到门口瞪了他一眼。
结婚的事定下来后，陆婷母亲本打算等女儿交接完这里的工作，一起回去。
陆婷正犯愁找不到拖延的理由，简勋以公司要开欢送会为由，劝母亲跟他先回去准备婚礼，给她留了时间，和真正需要的人道别。
“婷，妈先回老家收拾下房子，家里亲戚都通知到，再找个熟人给你们算个好日子..”候机室里，陆母絮絮叨叨的说着结婚的准备事项，欣悦的表情仿佛即将新婚的是自己一样。
陆婷握着母亲的手，耐心地听她唠叨，母亲此刻开心的笑容，是她最大的安慰。
登机前，母亲还不忘提醒她，忙完尽快回来。
简勋自信地揽住陆婷的肩，替她回答，“小婷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过的，是吧，亲爱的。”
陆婷没有理会，肩膀一斜脱开他的手，上前抱住母亲，轻声回应，“妈，我会尽快回来的，放心。”
目送母亲过安检后，陆婷呆站了许久。飞机起飞的嗡鸣声响起，刺耳的让人难受，陆婷皱紧眉头，泪水溢出了眼眶。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陆婷开始耳鸣，单调茫然的频率充斥着她空白的大脑。几张熟悉的脸不断交替浮现在眼前，记忆随着车流匆匆而过，最挥之不去的，是冯薪朵温柔的笑颜。
走进家门，弯腰准备拿拖鞋的陆婷，看到空荡的鞋柜，心一下慌了，鞋也不换跑进客厅，见人不在又奔向卧室。
衣柜敞开着，地上的行李箱塞的快满了。
正在叠衣服的冯薪朵闻声抬头，陆婷慌张的眼神随着灯光打进她心里，焦虑急切，难以割舍。
“你这是..要出差？”
冯薪朵放下手里衣物，拉她到客厅沙发坐下，去鞋柜里拿双拖鞋回来，蹲下来把陆婷的高跟鞋换下，一边揉着她的脚踝，一边叮嘱她，“你脚踝有旧伤，穿高跟鞋千万别跑，容易再伤着。”
说完，冯薪朵挨着陆婷坐下，感伤的双眼流露着坚定。“我辞职了，准备开始全职创业。”
“分部现在形势很好，你和小孔大有可为。况且..”陆婷克制住哽咽接着说，“我走了，就没那些顾虑了，何必出去冒险呢？”
“人总得学会独自长大，不是吗。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就要全力以赴，三心二意，总会得不偿失的。”冯薪朵看向陆婷，释然地笑着。
不止工作，感情亦是如此。
她们也不是非得分开不可，只是让陆婷一个人既要应对家庭压力，又要照顾她的感情，心怀秘密小心翼翼的滋味她懂，太累太辛苦，她怎么舍得陆婷遭受这种折磨。
“家里不带走的东西，常用的我快递给小孔了，不常用的留给保洁阿姨。厨房里还有些菜，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山药炖排骨。”
自从同居后开始研究厨艺的冯薪朵，现在说起做饭已经有种本能的热情，刚把围裙套上，一双温凉的手接过腰带，在她后背打了一个蝴蝶结。
陆婷从身后抱紧冯薪朵，太多苦恼的事纠结成石堵在她的心里，平时口若悬河的她，如今万千思绪难以开口。只有这样抱住她，陆婷的心才能稍稍安稳，才能不那么悲痛欲裂。
冯薪朵转过身回抱住她，手在她凸出的脊背细细的摸，把每一块骨骼的脉络都记在心里。她相信，当她们再次重逢时，会长成更好的模样。
“好啦，我该做饭了，肚子都叫了。”
陆婷不舍地松开了手，冯薪朵知足地捏捏她鼓起的脸蛋儿，转身开始做菜，陆婷过去帮忙打下手，像往常一样。
“女孩子多吃山药对身体好，尤其你经常熬夜要常吃。你肠胃不好，以后千万要少吃凉，夏天不要抱着冷饮拼命吃，空调也不要开太低，容易热伤风..”
和陆婷在一起后，冯薪朵的话也变多了，生活中的琐碎事无巨细的都跟陆婷讲到，与当初那个连小数点都会标错位的冯薪朵，俨然判若两人。
吃完饭，两人一起清理厨房，原本烟火味儿最浓的地方被收拾的整洁而空旷。陆婷站在门口看着一尘不染的厨房，想到的都是和冯薪朵一起过的日子，柴米油盐，拥吻打闹，每一幕都鲜活的仿佛发生在昨天。
冯薪朵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陆婷洗完澡出来，她已经收拾好了，在客厅里小声打电话。
听到陆婷出来，把电话挂了，笑着拍拍沙发，陆婷手里拿着毛巾过去坐下。
冯薪朵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不禁感慨，“头发都这么长了。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是长发，那会虽然觉得你很厉害，但关心我的时候还挺温柔的。后来你把头发剪短了，人也更凶了，每次你骂人的时候，感觉头发丝都闪着寒光。”
“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陆婷都被她夸张的形容逗的又气又笑。
“比喻嘛。如果不是被你凶过，又怎么知道你的温柔多么可贵。”
陆婷抿住嘴，眼睛蓦地一下红了。
冯薪朵撒谎，她才不温柔，她是一个胆小懦弱又自私自利，遇到威胁只会抛弃她的大坏蛋。
“感动吧。”
冯薪朵笑着拿毛巾去擦她的眼泪，被陆婷傲娇的夺过来，自己嘟囔着，“才没有..”
“好啦，明天我就走了，走之前你得还我一样东西。”
陆婷眼泪还没擦干，看到她认真的表情，想了想，郑重的闭上眼睛，把嘴凑过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冯薪朵害羞的躲开，伸出手，掌心有个墨蓝色绒盒，“把戒指还我，和一个人结婚怎么能带两个人的戒指呢。”
冯薪朵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嘴上说只是分开，但她们心里都知道，分开就是分手，就是这段感情告一段落。她会正大光明的离开陆婷，不留下一丝纷扰，她不是简勋，不会用任何东西去绑架她们的感情，她相信陆婷，没什么理由。
看着冯薪朵的眼睛里的泪光，陆婷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取戒指。
两枚简单的戒指又回到了最初的天鹅绒盒，冯薪朵关上盒子收好她们的承诺，终于放下心准备去洗澡。
“朵朵，手机借我用下。”
“哝。”
陆婷拿过手机，指纹解锁后，打开录音功能，话筒递到嘴边，久久发不出声。
和最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度过了最长的一夜，安静而无法安眠。
天刚擦亮，冯薪朵便轻手轻脚地起来了。定了早航班的她，终于熬到了天亮。
洗漱完，做好早饭，清点随身物品，一切准备就绪。
望着床上还未醒来的爱人，冯薪朵脚步放缓，来到床边。清晨温和的日光洒在她柔和的脸上，冯薪朵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留下无声的道别。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从走廊传来。躺在床上的人，眼角涌出一行遗憾的泪。
“你们俩真是，走的一个比一个急。定那么早的航班，幸好我定了闹钟。你也不去送送..”孔肖吟帮忙把书柜里的书装箱，嘴里还不停埋怨陆婷不去送冯薪朵。
“她心疼我，故意没叫我。你就不一样了，临走之前最后报复一下你这个情敌！”想起清晨的离别吻，陆婷嘴角不由弯起。
“朵朵才没你说的那么腹黑呢。”
“那是你不了解，她呀，”陆婷正说着话，抽出的书夹带出一封信。空白的信封，被陆婷一眼就认出了。
身旁的孔肖吟也瞧见了，凑过来打趣道，“呦，情书诶，朵朵留给你的吧。”
“这封信早就有了。”
陆婷摇摇头，还是打开了信封。折旧的便签上，还是那段飞机上冯薪朵写给她的道歉，以及当时她谨小慎微的祈求和隐忍。
在这段话的结尾，新画了一道横线，同样的字迹写了一句话。
【谢谢你的原谅，包容和你的爱，这次换我勇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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