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夏末的晨曦透过玻璃窗，散落在露在毯子外的脚踝，仿佛有只温暖的手摩挲着细嫩的皮肤，直到将她弄痒醒过来。
冯薪朵毛绒绒的头顶钻出来，揉着眼摸到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半了。
完蛋，要迟到！
一阵折腾坐起来后，看着空荡的房间，陌生的衣柜，桌子上还有没收拾的外卖盒，冯薪朵懵了，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在苟城的新家，一个二十平米的小窝，而且，今天她放假。
心松懈下来的她又倒下，睡意却早被迟到给吓没了。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不觉想起刚才的梦，自己一直在海边跑着，耳边都是海鸥和海浪的声音，也不知道去哪，直到撞到一个人，是简勋，他笑着问她累不累，然后就把她抱起来，问她为什么跑这么远，她想了一会儿回答时发现简勋变成了陆婷，表情冷漠的看着她，说，你没长腿不会自己走路啊，把她扔到沙滩上，一下就醒了。
冯薪朵摸摸自己的屁股，感觉梦里的痛感还没消退。她从不相信梦会预示，但她知道梦是一种暗示，不过梦到他们两个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倒是梦里陆婷的反应也太真实了，反倒觉得昨天那个不像是她，主动背她，送她回家，还给她放假。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怎么可能。
躺着睡不着只会胡思乱想，冯薪朵起床洗漱，整理房间，规划出工作区域，上网买了些生活用品后，呆坐在笔记本前，忽然感到空虚。第一次在工作日休息，感觉很奇妙。
还是工作吧，犹豫不到一分钟，冯薪朵就放弃补档日漫的想法，毕竟她还有大半工作没完成，陆婷给她放假可没说让她放着那摊工作不管。
经历了一周的挫折磨难，冯薪朵在失败中也总结出许多经验，先将对方需求罗列，我方可接受范围全出，最后交叉的部分就是可谈的内容。如果提前做好这些准备，可能她也不会败得这么惨。她将问题反馈和自己想出的解决办法以报告的形式整理出来，等忙完这些时，天已经黑了。
只能外卖凑合了。
电脑里播放她去年就断了的日漫新番，看到海边夕阳下，男主背起女主的镜头，冯薪朵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这场景..和昨天陆婷背她时一模一样。
“天呐，这么浪漫…”自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眼睛紧盯着后面的剧情发展，不知不觉脸红了。
冯薪朵是捂着脸听完最后片尾曲的，脑海中主人公在海边的镜头挥之不去，他们的恋爱真让人羡慕，可惜这样的爱情，她不配。
失落的长叹一气后关掉了视频，百无聊赖的刷起手机，打开朋友圈一直往下滑，忽然发现件事，她好像从没见陆婷发过朋友圈。
冯薪朵眉头一皱，觉得她可能被拉黑了。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冯薪朵打开联系人翻到L姓，看到陆婷的名字，小心点进去，居然看到了她的朋友圈，不过再看相册就没什么东西了，除了工作方面没流露任何私人心情之类的。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很符合她的性格，公私分明嘛，很可能她还有一个微信号完全跟工作无关的。
推出微信，点开微博时，冯薪朵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陆婷应该也有微博吧。她试着用陆婷的微信名输入微博搜索，竟然真有同名用户，而且还不少，其中一个头像就是陆婷的照片，马上点进去，看到个人信息只到大学的部分，没写工作，微博的数量不多，粉丝已经上万了。她倒序的开始翻看陆婷的微博，果然和朋友圈是两个世界，记录的都是她平时的生活，好吃的东西，可爱的动物，好看的风景，和美美的自己。
“她可真好看…”
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脱口而出，把她自己都吓到了，盯着女生的照片犯花痴。冯薪朵摇了摇头，冷静两秒钟后还是忍不住保存了几张，并且告诉自己，“我只是像学一下人家是怎么化妆的。”
陆婷每篇微博都只有短短几句，有心情和感慨，也有迷茫或疑问，当然，还有她的爱情。
【早知世事本就冷酷，仍希望自己的爱情能活在干净的温室里，因为你说过，不怕，有我。】
附带了三张照片，一张短发温顺的简勋，一张长发静好的陆婷，还有一张带着订婚戒指的十指紧扣。
冯薪朵盯着手机，屏幕里简勋和陆婷的照片来回切换，两个人甜蜜的眼神里容不下第三个人。
可她，却闯入了陆婷的爱情温室。
“唉…”叹息着，把手机扣在了桌上，打开网页找其他剧目。所以说，没事玩什么手机，老老实实看自己的日漫不好吗。
冯薪朵自己反省过，为什么会喜欢上简勋，都怪自己上学的时候太单纯，也不知道处个对象，毕业后就进了NT，后来就遇到了简勋。说实话，简勋真的是他见过最好的男人，好像什么缺点都没有，虽然工作起来有点凶，但平时待人又很温柔，可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男人早就被人相中了。
简勋没瞒过她，他说过有女朋友，将来会结婚。都怪她自己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好像没有他会死一样，其实后来他走了也就那样了，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陆婷。
一天说过去就过去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天都黑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冯薪朵，抹黑拿过手机，点开微博，搜索记录，lisa-Lu,微博有更新，【小孔说，苟城之所以叫苟城，是因为这里的人世世代代习惯了苟且偷生。我没有评价别人生存方式的资格，但我来这里绝不是为了苟活。】
评论里很多赞美认同，还有借机表白的。冯薪朵点了个赞，评论了一句，【我也是。】
然后放下手机，安心睡觉。
清早，元气满满的冯薪朵，给镜子里的自己加了个油，重振精神踏上了挤公交的路途。
早出门就是好，公交都不挤，也没有着急上学的初中生没眼色叫她阿姨。提前来到公司的冯薪朵是第一个打卡的，还有半小时才正点上班，心情不错的她简单打扫了一下室内卫生，忙着忙着同事们陆续都来了，纷纷夸她勤劳。
冯薪朵擦擦汗，回到自己座位，整理好一会儿要给她的东西。只听见外面走廊一阵特色鲜明宛如鹅叫的笑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渐渐靠近办公区。孔肖吟乐得合不拢嘴，挽着一脸笑意的陆婷，两人步伐同步的走了进来。
“陆…”冯薪朵伸手本想问声好，可是两位顾着说笑的高管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她只好尴尬是收回了手，等着一会儿找机会进去。
早上是陆婷最忙的时候，所有重要沟通都在上午完成，几本上打电话就能忙到快中午。
就在她头疼的开始揉太阳穴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进。”陆婷靠着椅背稍微放松下腰背，看到进来的是冯薪朵后眼睛合上了，“什么事？”
冯薪朵见她流露疲态，有丝纠结，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交上去，“陆总，我将这项工作目前的现状做了份报告，针对自己的问题和解决办法都在里面，请您过目。”
陆婷做好身子接过文件夹，打开后大致粗看了一遍，默默地点了下头，看着文件说，“挺好，问题分析的很有重点，不过解决方法成本太高实现不了。这个事情我昨天和小孔了一下，那些态度顽固的客户，可以用新业务补充修改合同的方式来取代旧合同，你拟草一个范本出来让我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让他们签这个，应该能解决剩下这些人，签完后由小孔审核，我来签字呈交总部即可生效。”
冯薪朵听了心里莫大的庆幸，这个方法虽然有风险但实行起来阻力就小多了，不过也只有陆婷有权这么做，她是没权力敢这么博弈的。
“谢谢陆总，”冯薪朵感谢地有些激动，手从身后拿出，将一盒费力罗放到陆婷办公桌上，“这是送给您的，谢谢您那天的巧克力，救了我一命。”
眼神始终落在纸上的陆婷，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对她多此一举的行为并无多大反应，倒是觉得冯薪朵莫名的脸红有些搞笑。
“不用谢，都是碰巧，没有巧克力你也死不了。”说完接着翻看报告，打发冯薪朵出去，“没事出去忙吧。”
“哦，好。”
关上办公室的门，冯薪朵的嘴角有些下垂，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大哥，杨总那么定好了，中午在希尔顿酒店。”孔肖吟刚挂电话就风风火火的串到隔壁陆婷办公室，把陆婷吓的手一哆嗦，多按了个零。
“孔肖吟你再这么吓人，我叫人把这门封上，省得你老是冷不丁冒出来。”
孔肖吟笑眯眯的凑过来讨好地轻拍陆婷的后背，“大哥，你才舍不得呢，是吧。”
“哼，一只鹅有什么舍不得，”顺手把桌上的文件交给孔肖吟，“你好好看看这个，这些老客户你最了解，帮冯薪朵把后续工作尽快完成。”
“好的，没问题。”
陆婷说完，站起来伸个懒腰，刚好看到桌上冯薪朵留下的巧克力，“诶，这巧克力你拿去吃吧。”
“哎呀，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开心的拿起巧克力后，孔肖吟一看牌子还是心形的包装盒，眼神狡黠的瞄了眼陆婷的表情，试探着问，“大哥，这可是’给最爱的人”吃的，不会是哪个追求者送的吧，给我好吗？”
“什么追求者，你爱吃不爱吃，不吃给我！”
孔肖吟敏捷地躲过陆婷的抢夺，得瑟的晃晃手里的巧克力，甜甜地撒娇道，“谢谢大哥。”
陆婷对她这副油腻的样子，嫌弃的直摆手，“快走快走！”
回到自己座位的冯薪朵眼睛看着屏幕，脑子里却总是走神，陆婷收到巧克力的表情不太明朗，可能她不喜欢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吧，下次换个别的试试。
“小冯，昨天休息的咋样，睡得好吗？”孔肖吟笑呵呵的过来，把刚到手的巧克力大方分享给冯薪朵，“哝，大哥给的，常常。”
冯薪朵看着面前这盒眼熟的巧克力，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看来她真不喜欢吃这个牌子的。
“谢谢孔经理。”她拿了一颗放到抽屉里，就当是个提醒吧，不要自以为是的去讨好一个你不了解的人，尤其是在对方很讨厌你的时候。
“别客气，叫我小孔就行。这段时间很辛苦吧，住的地方安顿下来了吗？”
“嗯，找好了，前几天因为找房子确实分心了。”她和孔肖吟虽然认识不久，但小孔在人情世故上很是会暖人心，几句关心的话就能让人放下戒备，关系融洽起来。
“别这么说，你一个女孩子初来乍到实在不容易。后面的事情我来帮你，咱俩一起解决，这么一大摊子不能让你一个担。”孔肖吟拉把椅子坐在冯薪朵旁边，开起了玩笑，“老让你吃苦，大哥该心疼了。”
冯薪朵受宠若惊的“啊”了一声，“不会吧，她怎么会心疼我…”
“不是吗？”看到她无比诧异的表情，孔肖吟心里有了些想法，“你是大哥的助理，当然是她身边最得宠的人。大哥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呀，有什么业余爱好，爱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之类的？”
冯薪朵默默地摇摇头，之前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她的确有种被宠的错觉，但现实告诉她，你只是个连陆婷喜欢吃什么巧克力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而已。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了解，而且，她来这之前的助理不是我，所以…”
孔肖吟理解的点头，“没关系，咱们开始工作吧。”
在孔肖吟的指导下，冯薪朵的效率有了质的飞跃，电话里就搞定了几个老客户，感觉非常鼓舞士气，对这项艰巨的任务充满了信心。
“不错嘛小冯，果然是大哥带出来的人，一点就通。那你休息一下，我中午和大哥有饭局，下午你自己弄啊，晚上我们回来。”孔肖吟交代妥当完回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和陆婷两人信心满满的走了。
冯薪朵收回目送的视线，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没了动力一样，感觉有点累。
“发工资啦！”同事们拿着手机，高兴的互相传达，看大家的反应，这个月的薪资应该都不错。
冯薪朵马上拿起手机，打开短信后心凉半截，她本月工资只有三位数，这意味着刚付完三个月房租的她，到下个月发工资前连外卖都点不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陆婷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就在冯薪朵趴在桌上打算一会儿出去买个彩票撞撞运气时，手机又响了，她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月话费还没交。可是再残酷的现实也总要面对，拿起手机面对绝望的她，看到的却是意外的惊喜。
一条备注为奖金和外出津贴的银行信息里，收到金额甚至比她一个月工资还高。
冯薪朵惊喜的仿佛吃了士力架，立马坐起来，眼睛瞬间瞪大，马上查看手机银行，确认这笔钱确实进了自己账户，不禁感叹，老天对她不薄。
不，应该说陆婷对她不薄，工资虽然扣了，但该给的福利一分不少，可能还多了。这份人情冯薪朵不会忘的，陆婷对她都记在心里，有时挨骂觉得委屈就会想想她温柔的样子，可能是给自己洗脑吧，陆婷在她心里虽然有一点点恶毒，但从来都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张大哥，我陆婷这个人最重感情，今天咱们合作成功您还请我们吃饭，改天，我请你，我们全公司都来给您敬酒，好吧！”半瓶白酒下肚，陆婷的脑子已经开始沸腾了，迅速融入了当地的酒桌文化，哥长姐短的叫开，三杯五杯的干掉，只要能谈成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哎呀小陆你太客气了，一顿饭嘛，用不着你们都来，我知道你忙，叫小孔来就行！”
喝到肚子都快把衬衫扣崩开的张总，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伸向陆婷身后的孔肖吟。陆婷看他这姿势是打算来个美人在怀，拉回张总的手放到桌上，赶紧把他的酒杯倒满。
“来来来，张总，先干了这杯，您还没喝过我呢，干了！”
孔肖吟看到陆婷将短发扎起露出的脖颈都红了，一层细汗，明明自己也是个女孩子还忙着替下属挡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冲动，很想抱抱她。
陆婷以公司还有重要会议为由适时地带孔肖吟离开了饭局，坐在出租车后座一脸满足的笑容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清淡中透着股文艺，街边的店铺都是花草装饰，淡雅而自然。
“诶，师傅等一下，能在前面的店等我一下吗？”
陆婷突然叫停，司机停好车后，她马上下车奔着一家店铺去了，孔肖吟赶紧跟着她一起。进去发现是家糖果店，扑鼻的香甜，货架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糖果，五彩斑斓，散发着童话世界的绚丽梦幻。
陆婷看着这些糖果，巧克力脸上露出孩童般欣喜的表情，指着一面货架，豪爽的说，“老板，这面墙一样给我拿一罐！”
“啊？”孔肖吟惊得急忙拦住她，“大哥别，你不差钱咱也拿不回去这么多啊。”
“两位小姐放心，本店大量采购负责送货到门。”店员礼貌的微笑中有种难掩的激动。
陆婷付完钱先搬了几罐上车，孔肖吟看她满足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工作外的陆婷像个孩子，看到Q版的动物糖还会发出那种可爱的感叹声。一个成熟又有孩子气的女人，真是让人想不爱都难。
赶在下班前，陆婷和孔肖吟回到了公司，一到前台，陆婷就招呼大家过来发糖果，脸蛋红扑扑的她像圣诞老人一样，一人一罐，“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先发点糖犒劳一下，一会儿还有更多的。经常熬夜低血糖的，多拿点随身带着，不然可没人救你啊。”
本来期盼着下班的同事们突然兴奋到炸裂，都在幸福的挑自己喜欢的口味，陆婷看大家开心自己更开心。最后一个过来的冯薪朵在人群外看到陆婷笑的露着小白牙，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一会货到了你们自己拿啊，剩点放在前台。”陆婷说完挎着孔肖吟的脖子，摇摇晃晃的回自己办公室了。
今天她是真的开心，第一个大单顺利签下，算是来苟城的开门红，对她来说太重要了。酒精的发酵下，陆婷感觉自己有点飘，腿都不听使唤，挨上沙发就想躺下。
“大哥慢点。”孔肖吟的酒量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像陆婷这样，脑子还是清醒，见她想睡觉，扶着她躺下，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这样感觉舒服点没有？”
“嗯，小孔，你腿真软，是不是塞棉花了…”
孔肖吟被陆婷的酒话逗笑了，越看她喝醉的样子越觉得可爱，这么可爱的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呀。
陆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体缩成一团，觉得有点冷转过身，脸埋进孔肖吟的肚子里。孔肖吟以为姿势不舒服，往后靠了靠，没想到陆婷的头在腹部一直拱，像极了睡着的小奶猫，揪着她衣角嘟囔着，“别动…”
“好好，我不动。”孔肖吟轻浮着陆婷耳根的碎发，被腹部的热气烧的脸发烫，渐渐地感到有点眩晕，连心跳都快了。
“陆总？”
冯薪朵见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看见沙发如此暧昧的一幕。
“不好意思，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冯薪朵尴尬的解释了一下，把刚去药店买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这里有些醒酒，护胃护肝的药。”
“谢谢你小冯，我都没想到这些，你真贴心。”
孔肖吟笑着道谢，手不自觉地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她看到冯薪朵的眼神迅速移到了别处，表情很是失落地走了。她低头看向陆婷，眼神露出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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