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女》同人续写

   

《茶花女》同人续写

阿尔芒又回到了那个小乡村，蓝天、芳草、鲜花、和风、田野和树林澄莹的宁静都在 却少了与之相配的佳人。

走过长廊和岸边赏心悦目的三层小楼，阿尔芒躺在屋前绒一般丝滑的草坪上。故事废墟，爬满了绿，而他在叹息，关于玛格丽特的过往。思念如泄洪般，在他们曾经爱情的欢乐图景前，一发不可收拾，如猛兽般侵入他的胸膛，如千万只蝼蚁爬上他的心头，攀爬着、撕咬着。

远远地，远远地，阿尔芒望见了最熟悉的身影。再走近些，是神似玛格丽特清秀得难以描摹的面孔。两道清纯如画的弯眉下嵌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映着阳光，轮廓更加分明。眼稍稍垂下时，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一只小嘴，如樱桃般点缀在光滑的脸蛋上，精致极了。

“玛格丽特！”阿尔芒大声呼唤着日夜思念的姑娘。

那姑娘缓缓回过头来，在阳光的映衬下，面目更加清秀。“我不是玛格丽特。”那姑娘的声音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冷静，冷的如同世界尽头冰封的荒原。

“怎么可能…玛格丽特，我…”阿尔芒的声音开始颤抖。

“叫我玛莎吧。”她的话干净利落，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明晚八点来城东港口，如果想得到她的消息。”

随即她转身就走，任阿尔芒怎样呼唤也不回头。

她是谁？与玛格丽特有怎样的关系？为什么让他去港口？他是否该相信她前去赴约？所有问题困扰着阿尔芒。

他实在是太思念玛格丽特了，除了赴约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晚上八点，阿尔芒到达城东港口。

“就知道你会来。”玛莎笑了笑，可眼角却分明没有笑意。她身穿一身黑色紧身衣却不失一分优雅气质。她斜挎了一个黑色的皮包，看着不太鼓，她却不时的拉一下前面的带子，面色的笑容也无法掩饰她此刻的紧张。阿尔芒终于说服自己她不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的笑容一直都很温暖，像是能吹散冬日里的所有阴霾，给人以治愈所有悲伤的力量。而眼前的女子沉稳冷酷，像冰封海底千年的沉船，把海底植满悲怆，把未来推向遥远。

“上船吧”她说

阿尔芒来不及多想，就和她上了一艘简单而不简陋的客轮。轮船上热闹得很，又带着满意的英国商人抽着雪茄与身旁浓妆艳抹的夫人私语；有黑色肤色的大声吆喝着赌博，嘈杂得很。

阿尔芒拉着她到空位旁坐下。

“你带我去哪里？玛格丽特还活着吗？”阿尔芒先开口。提到玛格丽特时他明显颤抖了一下。

玛莎抬眼看着他，又很快低下头去，冷漠的不肯讲一句话。

“我真的很思念她”阿尔芒的眼睛开始闪着泪光。

见玛莎不说话，阿尔芒垂下了眼睑，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开始自言自语。

“说到底还都是我的错。没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若是我足够优秀，大概我们会并肩前行更久吧，不至于让她委屈了自己”

阿尔芒顿了顿，接着说“更混蛋的是我从未理解她给予我爱的方式，以为自己爱到了莫大的伤害，花天酒地的向她炫耀没有她我过得多快乐。我像一条没有水的鱼，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纷杂的世界，可是我啊，早就没了灵魂，我们还有很多故事，很多没看完的风景，没走完的路，她怎么舍得撒手就走？”

他开始啜泣，哭的像个孩子。

她的眼泪灌溉了玛莎坚硬干旱的内心，她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从心中开出一朵花

“其实她.......”玛莎刚开口，船突然开始剧烈摇晃。

“船要沉啦，要沉啦”一个毛头小伙上下乱窜，大声喊叫着，他们所在的船也很快进了水。

阿尔芒根本来不及多想，拉着玛莎就往甲板上跑。

甲板上挤满了人“请给我两个救生圈”阿尔芒声嘶力竭的喊着，脑袋上的青筋尤为突出。

“带上！”阿尔芒生硬的把救生圈套在玛莎的身上，玛莎也开始慌了，后背淌下冷汗，却死命的护着身前的皮包。

但她很快的冷静下来，大脑飞速的运转“走，上救生筏”。

玛莎开始组织身旁的人卸下船周围的救生筏“嘿！那边吸雪茄的大叔，快动起来啊”呼喊声和夜幕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她敏捷的卸下一个，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筏子，她冲着阿尔芒招手，“快上来，船要沉了。”阿尔芒也紧跟着上了筏子。

    他刚一上去，客轮便在如磐的夜色中沉去，伴着风声，波涛仍在汹涌，狂风席卷了尘埃，多少人的一生便葬送于此。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阿尔芒笑着对她说。

   “你也不差。”

   两个人在稍稍平静的海上相视一笑，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共同逃生的默契。他们都累了，躺了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依旧从海的一边升起，海面上撒着金光，可迎接他们的，不是晨曦，而是挑战。

   阿尔芒睁开惺忪睡眼时，玛莎已经早早醒来做着祷告。

   “景色真不错，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阿尔芒先搭腔。

“确定方向，等待救援。船上的食物只够我们维持一周。”过了一夜后，她依旧是冷静的她。

“那好吧，就这样漂着吧。”阿尔芒吐着舌头眨着眼。

“你不怕死吗？”

“玛格丽特已不在人世，能和她长得这么像的姑娘一起死去，也是一大幸事嘛。”阿尔芒脸上挂着微笑，“和我聊聊你的人生吗？”

“年幼上学，成年工作，一生安稳。”

“那你为什么找我？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样的问答换来的永远是死寂的沉默，独自生活在海底千年的鱼，怎么会轻易吐露心声呢？接连几天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玛莎忙着制作防暴风雨的篷子，阿尔芒看的入了迷。

这样的静默在一个狂风嚎叫的夜晚被打破。半夜，阿尔芒和玛莎已在睡梦中。狂风怒号，开始下着大雨，小筏很快进了水，船体也随着风的方向肆意摆动。

阿尔芒在睡梦中惊醒，迅速支撑起早已做好的篷子，他的下一个反应是下意识地护着玛莎，尽量减少颠簸对她的打扰。为了做好防雨篷，她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玛莎还是醒了，看着阿尔芒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拥着她，看着他焦急而紧皱的眉头和双目里透出来的认真，不禁笑出声来，心里也涌上一股暖意，她渐渐的放下了自己的戒备与警惕。

“你还是醒了。”阿尔芒的语气里透着失望与担心。“多亏了你的先见之明，只是我们的食品也很快要吃完了”

“唉——”玛莎一声长叹。“其实我的一声并不安稳，接近你也有目的。”

“我知道。如果你愿意说，我很乐意当个倾听者。”

“我的父母在生下我后双双自杀，至今我也不知道原因。后来被一个好心人收养，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那家好心人也因病痛去世。再后来，我便过着漂泊无依的生活。在我最孤独无助即将横尸街头的时候，玛格丽特救下了我。她真是个好人啊，可惜没几年的光景，她也离开了。是不是我的身上有一种魔咒，总能让周遭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看吧，我们现在也被困在这里。”她眼眶微湿，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突然之间无法自控，开始嚎啕大哭，她哭的全身都在颤抖，大口大口地吸气，吸气时抽抽搭搭的带着哭腔。

“这都不怪你。”这哭声撕扯着他的心。阿尔芒轻拍她的背，像个父亲哄着正在啼哭的婴儿。

“我累了，睡觉吧。”

阿尔芒也不再追问，和玛莎并肩躺在筏板上睡了过去。

暴雨后的海总是很干净，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才能最终变得庄重而高尚。

“一点吃的也没了。”阿尔芒丧气的说。

“如果还遇不到其他的船，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了。”

……

“玛格丽特待我很好。”

“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在我流浪街头的时候，她是第一个不对我冷眼相看的有钱人，为了讨得饭吃，我无数次的被辱骂、被踢打。后来她便把我带在她身边，可能是我们长得太相像，有时相处起来，她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有钱人，我也不是下层人，更像是正常交谈的朋友。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待我好。后来她便遇见了你”

“后来呢？”

“她对你的感情是你无法想象的深啊。每当你们在一起时，我便去陪侍老公爵，他老眼昏花，我们的把戏也从未败露。”

“啊……竟然是这样！”阿尔芒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惊，玛格丽特的爱、玛莎的付出，让他的心变得沉重起来。

……

海上求生的生活看似无聊，二人却经常有说有笑打发时光，有事促膝长谈把水言欢，有时说到痛处再彼此安慰，仿佛摆在面前的不是死亡，而是幸福。

“饿了吧，这还有点吃的。”玛莎从皮包里取出吃的。

“哇塞，你还留有吃的啊！”阿尔芒感到很惊奇。

“嗯，你吃吧。看你嘴唇都发紫了呢。”玛莎把吃的递给阿尔芒。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有气无力，可这细微的变化却没有被阿尔芒捕捉到。

他实在是太饿了，伴着风声，他吃下了这最后的食粮。可他永远不会明白，这些食物是玛莎每顿精心计算所节省下来的，他也不会知道玛莎至今已多久未进食，而此时又有多么饥肠辘辘，虚弱混沌却与他强颜欢笑。

又过了两天的早晨，阿尔芒早早醒来修补篷子，本想让玛莎的多休息一会，可到太阳升上正空时，她也没有醒来。

“玛莎，醒醒！”阿尔芒轻推着她，语气中尽是焦虑与不安，可几声的呼喊后回应他的只有海水的波涛声。

阿尔芒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抱着玛莎开始痛哭，“傻姑娘，你怎么能把吃的都给我！我又怎么能接受你的食物呢？你摆脱了周遭人死去的魔咒，可我，还在不断地愧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啊。”

玛莎面色苍白，阿尔芒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比他第一次见到她是消瘦了许多，阿尔芒仿佛看到了玛格丽特临终前的模样，满是心疼。

不经意间阿尔芒触碰到她的脉搏，“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阿尔芒欣喜若狂。

“有人吗！有人吗！”虽然不知道是第几次对着辽阔的海面呼喊，可这次，却是他心最诚也是最焦急的呼喊。

久久没有回应，有的只是翱翔天际的海鸥。

阿尔芒坐在船板上，低着头，丧失了生的希望。船边停着几只海鸟，“你也在为她难过吗？”阿尔芒对着海鸟说。

突然，远方传来了轰鸣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救救我们！这里有人！救救我们！”阿尔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手舞动。

“嘟——嘟——”那艘船鸣笛示意，并逐渐向阿尔芒所在的筏子靠近。

船头上站着名中年男子，体型微胖，他脸上的皱纹密布，如同布满田间的小道，给人憨厚老实的感觉，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小伙子，快上来！”

阿尔芒抱起玛莎便上了船。

“她怎么了？”那个男人穿着船长制服问阿尔芒。

“我们在海上漂了好多天了。她是饿晕的。”阿尔芒回应道。

“我学过医，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她。”

他拉过玛莎的手臂，摸了摸她的脉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太晚了，生命迹象几乎要没有了。”

“你胡说！你胡说！她明明还有呼吸，她明明还活着！喂她些吃的，她一定能醒过来！”阿尔芒说话是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的青筋爆着，说话声音也开始颤抖。

船长拿来了一碗粥，递给阿尔芒，“小伙子，吃吧。”

阿尔芒目光呆滞，对着粥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扶起玛莎，把粥一口一口地喂进她嘴里，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是因为我才成了这样，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啊。”阿尔芒喃喃道。

“你是不久前沉没的莫桑比号上的乘客吧”

阿尔芒点点头。

“刚好我们的终点便是回到莫桑比号起点的那个港口，我们顺道把你送回去。你在那里有亲人吗？”船长问。

“有。谢谢您了，船长。”阿尔芒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不必客气，早些休息吧，别太难过了。”

在船舱里，阿尔芒整夜地守着玛莎，有时她的手指可以拨动，一直指着面前的皮包。

“是要我打开它吗？”阿尔芒取下她身前的皮包。

皮包里的物品很简单，一支笔、一个本子。阿尔芒翻开了本，映入眼帘的便是玛格丽特娟秀的字体，阿尔芒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翻看。

“亲爱的阿尔芒：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玛莎长的很像我吧。在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破洞的衣服，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太可怜了！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今生都要照顾好她，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她有我的样貌，有我的灵魂。可如今，我也是将死之人了。如今我将她托付给你，愿你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知你对我的怨恨是否还那样的深，可我很想念你。没有你的日子里，尽管有玛莎陪伴着我，可我的骨子里早就空了啊，你将它掏空了！我的时日不长了，我多么渴望见你一面啊。我希望玛莎可以带你去一个新的城市，有一个新的环境。无论你想起我或者想不起我，我都希望你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阿尔芒先生，你过得好吗？

请你无论如何替我照顾好玛莎。我爱你。

                                                 ——玛格丽特”

阿尔芒读完信后，泪如雨下。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玛莎开始对他冷眼相对，也明白了为什么玛莎肯舍命救他，玛莎和玛格丽特一样，都是善良进了骨子里。可是他，连玛格丽特的最后一个请求都不能满足，如今玛莎在他面前奄奄一息。

本子继续往后翻，有几页已经被海水浸湿，但依然能够辨认出玛莎写下的字。

“阿尔芒先生，请原谅我一开始对你的冷漠与无情。我只是痛恨你为什么那样残忍的对待玛格丽特。当听到你的内心独白时，我才明白你对她的爱也是那样的真挚。遇到还难是你的所作所为，遇到风浪时你的悉心保护，那时我才意识到玛格丽特没有爱错人。

这个本子我本无意给你，但她千叮咛万嘱咐，我不得不来找你。若是你看到了这个本子，那必定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大可不必有愧疚感，我自有我的宿命。现在你躺在我身边，我写下了这封信，希望你永远快乐，阿尔芒先生。

                                                 ——玛莎”

阿尔芒的心里交织着痛苦与愧疚，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一瞬间，他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他穷的失去了整个世界。伴着不安，他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握着玛莎的手，手变得冰凉而僵硬。

玛莎死了。

突然船长进来，“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阿尔芒点点头，勉强挤出些笑容，“谢谢您。”

这两个小时对阿尔芒来说无比漫长，睁开眼睛望见的是玛莎的面容，闭上眼是与玛格丽特相处过所有美好的瞬间。波涛在他心里翻滚着，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想起玛莎经历了一生苦难，最终自己还是没能照顾好她，他又感到悲伤和难过。

“到岸咯”船上传来嘹亮的声音。

阿尔芒抱着玛莎下了船，向船长道谢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回到家时，阿尔芒感到了无比的沉重，而并非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一刻也不敢享受家的舒适，联系人为玛莎选取墓地。阿尔芒累了，也倦了，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像短暂的烟火，顷刻的绚烂过后，只留下灰烬与暗淡的天空。

他手扶着椅子，弯着腰，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来，他选择了在玛格丽特的墓旁再修一座墓，埋葬玛莎。

下葬当天，阳光正好，微风不躁。

阿尔芒在两座墓旁种满茶花，待到明年春暖时，便是一簇簇茶花绽放在世间大地上。他无力地坐在两个墓中间，时而站起来抚摸着碑头，再叹一叹气。

阿尔芒走出了墓园，上了门口等待他的马车。阿尔芒回头望了望两座碑，它们就伫立在那，他转头对着车夫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