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夜代驾 第9章 | 老同学

我是夜代驾 第9章 | 老同学

01

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春节来了。

然而今年的春节，却让我头痛。

因为我穷，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我都在喊穷。而春节，却恰恰是既费时间又花金钱的假日。

最让我不爽的是，我得回家乡过年，所以，春节前后，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我都不能外出代驾。

大年初二那天，我带着阿丽和两个孩子，回到了家乡。

阿丽和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的饮食文化，生活习惯，几乎是一致的。这里过年最传统的事情，就是不停地窜亲戚，吃喝玩乐从不停歇。

回到家乡的当天晚上，家乡的那些亲戚朋友马上把我叫了出去，我知道这种聚会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我不太喜欢热闹，但碍于亲朋好友的关系，即便我再怎么反感，都得去参加，好歹看看也好。

02

热闹喧嚣的饭店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站起来大喊大叫，因为周围环境实在太吵了，饭店里满满都是人群，几乎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有一些晚来的人，为了跟亲近的朋友凑桌，最后还是拿着矮方凳硬是挤了进去大吃大喝。

过来之前，我听说参加的大多数人都是小学同学或者初中同学，其中有一些人出去大城市里闯得不错。

组织这次聚会的人说，大家都来自同一个乡里，过年聚会讨论一下各自的人生和梦想，挺好的。

很多人都携带妻儿，场面有点不受控制，而我，孤身一人坐在一处角落，静静喝茶、吃饭和看人。

我不是没有想过带阿丽和孩子们过来，只是当我问阿丽要不要一起参加时，阿丽不但一脸嫌弃，嘴上还振振有词：“这种聚会，说白了就是一群人坐在一处各自显摆、吹牛和比较，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丽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因为她说的，正是我想的，而当我来了之后，也确实印证了阿丽说得没错。

这里的人，跟我常联系的，没有几个，即便有联系，那只是偶尔而已，大部分的人，我不是忘记了名字，就是因为太久没联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混得不错的那些人，肯定各自高谈着自己的辉煌和风光；起步太晚或者发展一般的人，要么躲在角落默默吃喝，要么过去趋炎附势。

这样的场面，我终究没法融入，只能呆在一旁静静观看。

03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有人打破了我的平静。

“阿来！”有人提高嗓门在大喊。

我心里一惊，这是我的小名，只有几个人晓得，叫我的人是谁呢，我站起来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一个微胖的男子举起手中的茶杯，他满脸笑容地看着我。

是…瘦子！

但是从他发福的样子来看，这个名字早就过时了，看样子他这些年过得真是太好，至少是物质上，要不是他叫住我，我一定认不出来。

我穿过人群，终于挤到了他面前，他在不远处就伸出了右手，我也伸了出去，在碰到的那一瞬间，我们紧紧握住，眼里是说不尽的万千感慨。

“你…好胖！”我很直接，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着。

“你也不瘦，哈哈。”说完我们互相哈哈大笑起来，我终于找到一个真正聊到一起的人。

“你在哪上班？”他这么一问，我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今晚第一个问我在哪里上班的人。

“我…开了一家公司，有点小，我…”我一边说一边在想要不要说代驾的事。

“都做老板啦！厉害！”他笑着说，轮到我一脸尴尬地笑着。

“你呢，现在做什么？”

“你猜！”

我哪猜得出来，我假装生气地说：“不说拉倒！”

“我就是干了一份以前特讨厌的工作。”他刚要继续说，一个同学突然插了进来，同时拍了我们两个。

“走走走，拍照去！”

原来是合照环节，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凌晨。

04

拍完照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大部分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有一些人忍不住靠在路边上大吐起来。

这让我想起了前几个月我在代驾的时候，我开车到半路，醉到不省人事的客户突然大喊：“停车，开门！”

之后他就推门大吐，排泄物把车内外喷得到处都是，那场面，跟现在一样，不堪入目。

“这附近会不会有人查酒驾啊？”人群里有人在问。

“查不查我都不怕，再说了，乡下地方，大过年的，谁那么有时间出来查，都去吃喝玩乐了好吗？”

“乡下地方肯定找不到代驾，就算有，我也不要，算了，没醉死的，赶紧开车走了。”

大家带着一股子酒气互相告别，瘦子站在我旁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唉，其实我想说，乡下地方，还是有代驾的。”

“啊？”我盯着他看。

“我啊！没想到吧？”瘦子嘿嘿地笑着说。

我心中甚是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竟然跟我一样，是个代驾司机，真是难得，我的内心突然感到一丝温暖。

记得好久以前，瘦子曾经跟我们说，他这辈子，一定不去当司机，因为他实在太讨厌开车了。回想起刚刚瘦子说的那一句话：我就是干了一份以前特讨厌的工作！如今想来，确实如此。

瘦子告诉我，他是代驾司机，还是全职的。我突然想到了那些通宵代驾的同行们，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是疲惫和厌倦，而瘦子，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特别欣赏的乐观和坚强。

我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你干这个，多久了？”

“不长不短，三四年，应该有。”

“天天熬夜？”

“那倒不是，白天晚上我都接单，要是太累了，就不接呗。”

“他们…”我指着不远处的同学问：“他们知道你在做代驾吗？”

瘦子摇摇头说：“早知道我就跟他们说，指不定今晚还能做上一两单，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乐意叫代驾。”

我自认为没有瘦子那么坦荡乐观，实话讲，无论同学们乐不乐意，我都不想在今晚接单。

我跟瘦子分别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在深圳做代驾，如果将来我有需要，可以找他。我点头说好，但是从始至终，我对自己是夜代驾的事，片字未提，我不知道瘦子以后知道后，会不会怪我太不够意思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又或者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不做代驾，而我也不是什么夜代驾，我们只是一对许久不见的老友，坐着喝茶叙旧，谈笑风生。

那样的日子，也许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