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是谁？

我叫小七，是 Lucid Dream 的调酒师。看倦了蹦迪，只愿时不时递上一杯特调，可以说私人订制才是我的偏见。为每一个人送一杯解毒的药，我倒是很在行的。

午夜时分，如往常一样，站在调酒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如梦如幻的灯光下尽情摇摆，浪费着暧昧。尖叫声惹得我的宝贝们都在颤抖，没办法谁让它们生在乱世呢。

“美女，来一杯。”一个醉酒的男人在搭讪。我闻着他嘴里各种酒掺加的味道，心里嘲笑道不懂酒的家伙。便给他放了杯冰水，还是清洁清洁味蕾吧。

“给，一杯威士忌。” 我骗他。

“味道不对啊。” 难得他还有点清醒。

“我请你的。” 我假装阔气。

他端着酒杯又去了人潮里，还不时回头向我示意感谢。我只好点点头，觉得骗人的滋味真好玩。尤其是对这种来酒吧目的不纯的渣男更是玩得不亦乐乎。若是碰上更渣的，我定讹他不少钱。不过看在今晚我心情好，教训是要有的，钱吗，不重要了。

看倦了这热闹，难得的清闲，我便钻研起酒来，想着给 自己调一杯清高的酒，喝起来定是不错的。我就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罐百事可乐，喝了起来，嘴角时不时翘起，被自己的傻气惹得笑的半死。都不管周围的灯红酒绿和醉生梦死，一个人笑的前仰后翻，煞是两个风景，便有客人看了上前问。

“我们小七给自己调了一杯什么酒？” 她好奇地问着。

“可乐。” 我举起可乐准备跟她碰杯，她怪异地笑了笑离开。我的手还呆滞在空中。也罢，我们的客人有时也总不爱我的酒。

闲来无事，便盯着眼前这桌看。他们的酒里我好像忘放了一丝坦诚，怪不得他们的表情如此偷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私情。不过我还在庆幸，至少他们还坐在一起。我真是乌鸦嘴。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从门口冲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剧情还没开始，就先给了一巴掌，才扇清了这场闹剧。原来面前不过是正房大战情人的戏码，男人还没解释，便拉着正房离开，留下小情人一个人，她反而没有哭，只是笑了笑，我想这不是第一次，我反而心生怜惜之意，却没想到她却提早自愈了。踏着如此轻盈的步伐，向我走来，还冲我笑了笑，怎么突然想起了三毛那句话“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她便是有这种能力，怪不得男人都无法招架。

“麻烦，给我来杯百加得。” 她说得云淡风轻。我更觉得她是痛的，很少有女生点这么烈的酒。

“小姐，你爱他吗？” 我没有给她酒，反而却给了比酒更烈的东西。我想她定是不爱酒的。只是酒越苦，她的痛才越甜。

“不用你管。” 她的语气里带着悲愤，是我戳中了她的不甘吗？

“要……止痛药吗？” 我渐渐靠近她，卸下她的防备。不管她怎样回答，我都在固执。

“海军朗姆酒加菠萝汁，橙汁，椰奶，和肉豆蔻。比去药房快。”我摆在她面前。“送你的。比痛甜。”

她轻轻喝了一口，如此优雅，我想若不是生活，她定是个比酒要端庄的女人。她轻佻地说“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想如此风趣的女人，真是惹人爱。

我笑了笑。知道她是懂的人。

“我爱他，又怎样？我爱过好多人，又有谁真心爱我过。有时我从未想过活在他们的钱包里，我只想找一个爱我比我爱自己多的人。”她冷漠地说着。不像从她口中说出的一样。她的高傲碎了满地，是捡也捡不起来的那种。

“有些事需要等。”我安慰她。又给她递了杯热水。“这才是你需要的。”

她没有喝，只是用来暖手。我看到，一滴泪滴了进去，这杯水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比刚才凉了些，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没有痛会刻在人身上，一寸一寸的斑驳都是用来隐藏的，只有光鲜留给了不重要的人，剩下那个即使裸着也不再纯洁的自己。只愿这杯酒让她逃避短暂的痛苦，这杯水让她明白她没有什么卑微和羞耻的。

我去应付别的客人，不过还在心心念念她，却在心心念念中遗忘了她。她走了，还好带着自尊走了。酒杯空了，水杯却溢了出来，我想她的眼泪算是存活了。我想，她离开的背影会是依旧单薄，但还好她懂得了给自己添上一件看似不华丽的外套。再见，亲爱的姑娘。

客人又多了起来，忙得不可开交。有时为了偷懒，我总是在调一种酒，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有时厌倦了，会跟客人争执起来，说调不了他要的酒，惹得最后客人反而气走了，谁让我是老板呢。

快打烊的时候，太阳反而没进来，却进来了一群闹事的人，不安宁的很，我急了，直接拿酒瓶子上，咣咣咣，往每个脑袋上砸，尽管惹事的人是跑了，不过客人多半也跑了。就剩下服务员和不怕死的，还有我满心的宝贝们。到不觉得生意没了，就是会对此刻的安静心生敬意。也不知怎的当初那么爱闹。

突然，门打开，还以为刚才的人找了帮手，准备报警。没想到，来了一个小女孩，长着洋娃娃的脸。稚嫩地说着“姐姐，有棉花糖吗？”

我猜她肯定是把这里当作商店了。我走到门口，温柔地把她抱到凳子上。戏谑着说“要不要来一杯特调，喜不喜欢？刺激一下？”

她满脸疑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要不来杯温水？”

她还是不回答。可能是温水喝够了吧。

“要不……让我帮你量身定制一款吧。”我挑逗着她。

“百利甜，苏打水，橙汁，糖浆，冰块，一片绿薄荷叶，两颗棉花糖。”

“棉花糖……乐园。”

小女孩轻轻地喝了一口，把上面两颗棉花糖吃掉了，又闻了闻薄荷叶。不自觉地笑了。好似在游乐园里玩了一整天。那笑定比我的酒要甜的多。

“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见门口一个人在喊她。一定是她的妈妈。我抬头看，不是那个正房太太吗？

“这是什么？”她也拿起来喝了喝，对我说。“很棒。谢谢你照顾她。”又对女儿说“我们回家吧。”便抱起小女孩回家。小女孩举了举手里小小的薄荷叶，咿呀地对我说着“谢谢”。便匆匆离开了。

小女孩可爱的音调还留在店里，留在那杯棉花糖乐园里。我把剩下的喝完，想体会小女孩的世界。可是却又想到了那个正房太太，竟感觉和昨日不一样。如此温暖，如此纯良。竟觉得那个先生的选择，毫无不妥。只是他有些配不上这个选择。不过，庆幸，小女孩家里还有个乐园。想的入神，不知旁边的人都在笑我说“不知道老板有了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挠头笑了笑，“干活去！”

我收拾好我的宝贝便去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倒了一杯啤酒，啤酒沫还没来得及褪去，我就喝了一口，扑了个空，只有满嘴的空洞，不过还好有这份自由作伴，在阳光下，暖暖地睡去了，无忧无虑。

原来是梦一场。只不过是昨晚醉了，今朝醒了，背着公文包，穿梭在拥挤的街道，生怕上班迟到，都来不及吃早饭，又舍不得早睡。坐在办公桌前，一天就在无尽点缀着金钱的白纸中庸庸碌碌和在被无数高贵的权力压迫中苟延残喘。也会心生倦意，但还是没有梦里的你有勇气。就这样活，这样死。连不甘也被金钱收买了。还剩下什么？只剩下昨晚梦里没说的话:“如果我不是现在我，我看到的世界，还会是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