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风雪连绵。
他的眉眼干净,穿着单薄的衣物,不断搓揉着冻僵的手掌,跺动着脚来唤醒自己内心的暖意。他提醒着自己,君子自有浩然正气,何惧区区风霜雨雪。背着书匧,看着被风霜遮掩的前路,眯着眼睛,选了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她眉角勾着胭脂,花粉香气在风雪中也不尽散,裹着衣夹着绒,很暖。一双眼睛看到了在风霜中行走的他。唇齿微微张开,仿佛呼唤着什么,嗜血的光芒从她的眸子中闪耀而出,在这昏暗的世界,恍如一盏明灯。
在这样的雪夜。
他躲进了一间残败的寺庙,借着尚未倾圻的院墙,扎进一堆稻草里,呼着本就不多的体温。一点一点,陷入寒冷的诱惑里。一点一点,被寒冷侵蚀。
她解开了衣袖,将他拥进怀中,她的脂落在了他的唇上。无意识地,他舔了舔,僵白的面孔上有了一丝血色。她的面颊一红,缩进他的怀里。他抱紧了她,她的体温暖着他。
咚——
咚——
咚——
“归去否?”一声长叹自风雪连绵的暗夜中传来,穿透寒光,仿佛冻结时间,连带着这刺骨的寒意,都停滞了下来。
她的身躯化作一团流水,从他的身上缠绕着,痴绵着,化入一个酒壶之中,那个人摇晃了一下酒壶,听着里面的浆液声,看着已经复苏的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风雪黑夜,不见了身影。
“你才是人,他才是妖。”
那夜霜雪,如同当时晴日。
流云渡口,恍然如初。他与她初见,他是一介书生,她是大家闺秀。
她不知,她是人。他不知,他是妖。
“你是人,他是妖。而你把自己当作妖,他把自己当作了人。你喜欢吃人,他却恨着妖。”
她持红伞,他夹书匧,只是擦肩,却记住了彼此发丝的味,身袖的摆,额间的珠玉和手心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记住了那冰冷的手掌。她抓着他的衣摆,记住了那温暖的气息。
“回到梦中去吧,也许还会见到,但在我的酒壶里,你已是过往消散的区区一员。”一声深深的长叹从风雪之中而来,仿佛吹散了一般,消失在那座颓倒的寺庙前,只有破旧的佛和天上的云知道。
他的眉头微皱,一滴温热的、滚烫的、充满了人温度的,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滴在稻草上,很快冰冷。
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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