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同奶奶住在农村,夏日里炎热的夜晚,总是坐在天井里一壶一壶的喝着茶水消暑。四方的八仙小桌,高矮不一的竹凳,随意围桌坐着。
仰望星空,一片璀璨,那时并没有人给我讲解星座与星座之间传奇的故事,也没有人告诉哪里是飞瀑银河,哪里是永恒北斗,我单纯的看着满天星辰,闪闪烁烁,目眩神迷。
老人们喝着茶水,闲聊着家常,院子里的枣树在黑暗中漏出黑魆魆的影子,好像砚台里浸满墨汁的面团,在黑中带蓝的夜空下,温柔的探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枣树下面,是白日里打水的压水井,只要灌下去两碗水,再握住水井的杠杆,反复的抬压几次,就会流出冰凉的水来。我常常用瓢舀起来猛灌,感受水流从嘴巴穿过喉咙的进入五脏六腑的清凉感。如今,在静谧的夜晚,它无声的站在枣树的下面,好像化进了如水的夜色里。
我常常在地下铺一张竹席,赤裸上身,躺在上面,把身体的余热摁进竹痞里,再翻滚到另一边,泥土的气息,湿润带着芬芳,也有鸡鸭走过的味道,亲切又熟悉。
老人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手中蒲扇的拍打声渐渐停滞下来,几壶开水冲下去,身体里的汗都排了出来,一身轻松。老人们打着哈气,缓缓走进屋里。
我还躺在外面,听他们穿过黑魆魆的门框,走进黑魆魆的屋里,最后院子里只剩我一个人,躺在一张偌大的竹席上。
村庄安安静静的,除了虫鸣,连一声狗叫都没有,整个村庄都均匀的呼吸起来,和黑夜一同睡去。我好像躺在村庄的肚皮上,大地好像都在平缓的起伏,那些星星忽远忽近,夜晚带着水汽,滋润着沉睡中的一切,我在曲曲的笔虫鸣中,嗅着泥土的芬芳,渐渐放松下来,缓缓的,不知在什么时候,跌进了这如水的夜色,睡得平静又安然。
如果岁月一直如此,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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