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伊嘉
1、
木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无声的诉说着陈年旧事;木制窗户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更加凹凸不平,有阳光透过它照进低矮潮湿的房间,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这是目前村里为数不多的老屋。
房顶上整齐排列的瓦片上,积攒了厚厚的灰尘,大风吹不散,大雨冲不走,有杂草从瓦间钻出来,依靠着瓦间仅有的土壤顽强生长,这才有了远望时,屋顶四处飘摇的枯枝,摇摇欲坠;门前丛生的杂草,无不描绘着已有多日人迹罕至。
儿时,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瓦房,屋内格局大致相同,在屋子旁边,还会有一棵大树,等到夏日青葱时,搬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吃晚饭。
妈妈们的手中还总少不了一把蒲扇,帮孩子们驱赶蚊虫。
2、
从高中起,越来越多这样的一层瓦房被推翻在地,随后拔地而起的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
小学时,老师经常让我们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完成各种各样的造句,比如希望: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都能过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幸福生活;比如向往:我向往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美好生活;再比如期待:我期待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多彩生活……
当时全村只有村支书家有一部电话,正是这部电话,架起了村子与外界沟通的桥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成了那时人们评判生活是否美好的一个标准。
我读初中的学校,有两栋两层的教学楼,初入中学的我是兴奋的,终于可以站在楼上看风景;家里装了电话,我也可以开心的当传话筒,跑到邻居家:“奶奶,你家大女儿打电话了……”
我们不能小觑科技发展的速度,更不能低估科技发展的力量,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带给人们幸福感时,谁又能料想在今天,电商、支付宝、高铁等的发展彻底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快速发展,一座座高层楼房傲然耸立。
3、
越来越多的人从农村涌向城市,他们有一个身份叫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不吝啬自己的劳动力,在城市抓住各种各样的工作机会,卖力工作。等到春节,带着一年的工资,给家人选购的新年礼物,在欢声笑语中踏上回家的路,饭桌上老人孩子的笑容,会让这些进城务工人员觉得一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相比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城市打开了祖辈生活在农村的人们的新视野。在外越久,习惯了城市的便捷,摆脱不了城市的夏有空调冬有暖气,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那个亲切的小村庄,似乎也只有在梦里才看的真切。
那些常年进城务工的人员,他们的孩子有一个身份叫留守儿童。
每次回村,时不时的会听到人们说村东头那家的儿子儿媳出去打工了,一年挣了多少多少钱,可惜孩子没人管,学了很多坏习惯,可惜了那聪明的脑袋瓜;还会听他们说村西头那家的,这几年挣到钱了,换了一台进口车,听说在省会还买了新房子……
如果可以,谁不愿每天和家人共进晚餐;如果可以,谁不想参与孩子的每一次成长;如果可以,谁愿意在异国他乡,过着外人眼里光鲜,自己心里叫苦不迭的生活……
进城务工的人们,重建了家乡的老房子,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手有余额者,在城市中购得房产,将子女送到城里的学校读书,免受分别之苦。
那个生长了几十年的村庄,成了他们口中的老家或故乡。
农村的年轻人原来越少,像多年前平日里的热热闹闹再不多见,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也从今年的小麦收成如何,哪个品种的玉米高产变成了房价又涨了,股市不好了,什么样的投资可以发财了。
4、
随着老房子一间接着一间消失,那些给我们讲老故事的人,身体佝偻,面容苍老,等到他们再也直不起腰,便长眠于村东南的那片黄土地。
似乎一个时代就这样走向了终结。
上次回村,是参加二奶奶的葬礼,这才知道,今年,村里已有六位老人相继离世,那个前一天还骑着电动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八十多岁老人,在子女毫无防备中,第二天却离世了。同龄的老年人越来越少,那个经常去我奶奶家串门的老太太,在奶奶走了之后,经常一个人独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拿着拐杖,看着路过的行人,嘴里说着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我都不认识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应该是孤独的。
没有人去再去关心每一个老房子的故事,没有人再去考证村中那个门板究竟是不是道光年间的,那座九十年代村中的第一栋楼房,此时,在冬日的萧瑟中,墙体剥落,在周围高大的楼房中显得单薄无助。
这里昔日的繁华热闹,随着最后一位老人的离世,在大门落锁的一刹那,都变成了历史。
5、
岁月是最温柔的美人,日复一日中让我们感受到由坏到好的变化;
岁月是最无情的侩子手,悄无声息带走了身边一位又一位老人。
这个我生活的村庄,儿时的经历也只能留存在记忆里。
小时候村里到处跑着成群结队的伙伴,如今只有留守儿童、老人和妇女。
原来那些爷爷奶奶讲出的陈年旧事,如今也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
如今的农村早已不是当年的村庄,这里的发展日新月异,一切向城市看齐,在新农村建设的征程中,这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村庄的模样,正在一点点消失。或许将来某一天,关于这里的一切,也只能通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口耳相传来还原。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这个小村庄,真的就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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