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园

作者: 八里山人程远河 | 来源:发表于2019-04-26 19:14 被阅读18次
    一角园

    四围是楼群的封杀,楼外没有天,天在灰云之外,不知隔着几多层。

    这几座楼里,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着。一楼呱呱坠地,十九楼哭声嚎啕。有人只是职业,脱了白手套,下班开车去酒场,去夜总会。上帝在129层楼的顶端,对着我的耳朵说:“人生,人间。”

    我下楼,逃离窒息的空气。千万的人与我,也无不同。人家的忍耐和修为,在表面地安静着。

    下楼也得逃离,是车的大墓场。所有的空隙都被车塞满,走出车的人一脸惊悸,如突围的再生。

    几座楼把我锁住,我想冲决。想了几秒钟,收回。它接纳和控制了我的至爱,我只能举手做它们的奴隶。

    奴隶也有暂时的呼吸,透过罅缝和隔栏。绝望从心底掠过片刻,希望又从脚底滋生。哪里有绝望的资格呢?

    挪步,奴隶主又能奈我何?并未的披枷戴锁,我好歹有移动的权利。走过两棵高大可称丈夫英雄的法桐树,经过两排葱郁如盖的翠柏树,我一怔,一角小小的园子在右首。这是上帝的遗漏。

    我升腾起庆幸和自信,果然不是铁板一块。无边水泥的侵占里,终于还剩下巴掌大的一隅,等着踽踽的我。小小的它好像摊开手臂,极绅士地欢迎我的踏访。

    二三十棵细高的松树,硬是窜超楼顶,不只看见井底大的高空。春天只剩半截尾巴,它们没有开花生叶,违了北方之春的大势,甚至唱了反调。别处的春叶遮严了树木所据的领空时,这边的松针却落了一层,只是新叶不显眼,在落处又长出继承者。大一点的树,上蓬的老松针被下蓬的新生者接住,没有落地,似在举着一种语言,如人间的“孝”字。

    几场小雨,地面平湿,却是一点不碍行走。土地被脚踩得坚实,哪里会有泥泞?我想起故园初雪,杏花新雨,也联想到塞外春来的第一枝。走了几步,竟见蚯蚓的创造,它翻出的新泥聚了一堆,如金字塔。燕在高空衔新泥筑巢,蚯蚓在地下也是创新的生产,它们是呼应的异类吗?

    一棵枯死的树,拒绝了春天,我望着它的干枝,想这是它器官的纤维化吗?它枯了多少年了?怎么没有倒下?低头,有几棵很正规的小草绿在它的脚下,孱弱蓬乱,却真的是生命了。难道又是谁的安排,总让一些东西不灭吗?

    园里有四个水泥打成的座椅,应该有不短的光阴。后来,是谁想起更好地靠近人性,又加了四个木椅,长条窄缝,只是没有靠背。我对着它们,想春秋或炎夏的流浪者,如果碰上它们就是大福气。仰躺高卧,开怀对天,简单贫瘠里也有元气淋漓的气象了。希望蚊子们不要过多地亲热他们。

    不坐一会儿对不起这长凳,这高松,这园中土径和一地松针。端详那松针,一根根的,觉得它实在不像叶子,但它确实就是叶子。总有不入俗的另类,亮了我们的眼,满是新奇了。

    这园子,和满城的格调大不同,不是赫赫的生机,不是扎眼的气势,却是奇迹。如我的下楼,我没有半点的把握,这奇迹却留住了我。

    我的不绝望真是对了。一园小树,竟和我心跳相合。

    我快步走回十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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