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渺渺,需要一座岛屿接收孤独倾诉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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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可没什么专利可言。
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一字之差,意思早已千里差池,正如孤单与孤独。
“单”侧重形式感,“独”注重内在魂。
孤独游曳在空中,脚步轻盈,小心翼翼寻找脆弱的身影,一伸手,轻轻搭上你的肩膀。
“嘿!我跟着你走吧!”它发出找到金主的喜悦叫声。
认识过好几个叫伟成的男生,有的高冷爱耍酷,有的文采斐然,有的普通得我已忘记他有什么特征。
其中有个伟成我一直不能忘却,有关孤独的叙述跳入眼帘会想起他的幼稚面容。
有时我会沉思,给孩子起名伟成的父母出于何种动机。
但转念一想,自己名字是爸妈随意按照我是次女的客观现实,搭配着再给我添个弟弟的冀望,大手一挥,姿丁就成了跟随我一辈子的标签。如此看来,便大大削减了我细细思考的兴致,也许他们的父母只是单纯希望孩子取得和名字一样不单纯的非凡成就吧。
在一次为期两天的社区义工活动中认识了伟成。同去参加义工的人集中时,读初二的伟成赫然成为大家的焦点,除开带队的工作人员,占大多数的是我们这些大学生。
他长着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脸,成熟又带着些许忧伤,至于背后藏匿着什么,当时我也没兴趣知道。
第一天义工过程,我和朋友同去,还算有个伴,加上大家和和气气,一上午很快过去了。中午吃过饭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我发现伟成站在我和朋友身边安静听着我们的话,一个人有点形影单只。
“诶?你一个人过来吗?没有同学一起?”开了个话头,我举起斧头,誓要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嗯。”他也不多说,淡淡回了句。
“那你很乖哦,很有爱心,一个人周末花两天做义工很不容易。”朋友附和。
“为什么你会选择做义工呢?周末和小伙伴出去玩不是很好吗?”当年有做过一段时间访问,职业病一上来,又问多一句。
“我就是喜欢做义工,没什么理由,我喜欢和义工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在一起。和同学他们出去玩过几次,那些都太无聊了,不过他们也跟我做过几次义工,他们也觉得很无聊。”
“伟成很厉害啦,他义工时间达到300个小时,是市级三星级义工,这个年纪很少能做到这样,义工联很多员工都没有达到这个数。”义工联带队的张队走过,热情的拍拍伟成肩膀,边插了一句。
我很惊讶,毕竟自己作为常参加义工的人,义工认证时间也不过100多小时。
他总归是话不多那一类,短短说过一段,大多是我们问他答,听闻他快要初三了,依然没想清楚要考哪里,我们都抛出要加油啊,不然来我们大学感受一下学习气氛或许有用噢这种话。
义工活动结束后,朋友和我还有伟成路线一致,搭的是同一线路的公交。公交上他说怕明天醒不来集合,问我是否可以留个电话明天早上提醒他一下。我没多想,举手之劳就把号码给了他。
第二天大家熟络多了,工作比前一天顺利得多,下午提前结束行程。于是我和朋友决定去街上晃荡一会再回学校。伟成没什么事,提议加入我们队伍,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带上了这位安静又有爱心的小弟弟。一路上他也不怎么说话,就是跟着我们。
本以为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而已,义工结束后我们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某日在图书馆自习,突然收到伟成的短信,问我在做什么。奇怪之余,还是回复了他。此后他常常发信息给我,也不打电话,说的多是学习的事,觉得他有些烦人,所以有时方便我会回复他,给他一些建议,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
再过些日子,他开始打电话给我,聊的话题从学习拓展到了生活,这里说的生活又局限在他的家人身上。
我开始知道他是个很孤单的小孩,父母长年经商,没时间管他,顶上有个姐姐,相差九岁,和他更是没话题聊。他在想什么,学业如何,以后考什么高中,这些问题他家人都不怎么过问,难得的是他自己不用父母费心,是个典型的乖孩子。
电话打得过多,我会厌烦,也渐渐意识到他开始有点依赖我,给他的建议大同小异,慢慢的我开始减少接听他电话的次数。
终于有一天,他在家里房间偷偷打电话给我,说他很难过,所有的问题一次性倒了出来,急切的,却找不到一个出口,他控制不住的大哭出来。
我很担心,让他找爸爸妈妈倾诉,告诉他们自己的心事,这样压抑着不是办法。而当时他家人全都在房间外面的客厅。
“没有办法的,他们会觉得我小题大作。”停顿好久,他哽咽着回答我。
说完又哭了起来,我听得气急败坏,为的是他为什么不能踏出一步和家人做一次深度对谈。
“别再哭了!你是男生!我挂电话了!”我生气的按掉电话,仓狂逃离这令人煎熬的半个小时。
说出这一句话,我就后悔了。其实悲伤不分性别,哭泣无论身份。
从孤单跨过孤独,距离短得可怜。
他和家人,明明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个心理咨询师,我处理不来这个问题。
此后,我下了决心,不再接听他的电话不回复他任何信息,断掉联系。那时的我并没有信心拯救一个坠入孤独深渊的少年。
长达半年里,他一直给我发信息,更换不同号码给我打电话。我一边陷入负罪感,思考自己是否过于冷漠,一边被恐惧缠身,害怕他来到大学找我,虽然他不知道我具体信息。
那些时日,我去做义工,偶然在几个地方的义工留言本上看到他义工当日心得体会,日期刚好错开,我们并没有再次碰面。
看着那些留言,我开始明白,义工之于伟成恰如安眠药之于失眠者。他的所有话语需要重新找到倾听的对象,义工活动给他创造了一种环境,一种倾听的安全感,那些留言是他对义工活动的心得,也字字透露他对这种温暖的渴望。
至今我没找到他把倾诉对象锁定了我的原因,那天同去的明明还有我朋友。
“当你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时,对他而言,也许那已经是个默认他倾诉的开始。”朋友这样解释。
距离认识他一年,我很长时间没接到陌生号码,渐渐放松了警惕,慢慢恢复正常接听电话的习惯。
毕业后我在家gap year,电话铃响,是个陌生电话,没作犹豫按下接听。
“喂?”
“......"
“喂?你好?”
“......”
“你好?请问你是?不出声我挂电话了。”
“你是姿丁吗?”
话音一出,我被惊吓到差点丢掉手机,那是伟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不,不是,你打错了。”这边的我故作镇定。
“这是姿丁的号码,怎么是你接?”
“噢,我这个号码刚换没多久,你找的是原来的机主吧?”
“你真的不是解姿丁?”伟成充满怀疑在那边发问。
“我真不是,以后你别打给我了。”刻意把声音降低,换成陌生的音色。
“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再见。”
这是伟成最后对我说的话,以礼貌的,乖孩子的口吻。
我不知道我处理这件事方法对错与否,但我明白伟成在寻找能接收他倾诉信号的那种岛屿,设法安放他那过分早熟的孤独的过程中,找错了人。
那时,我的孤独还没出生,没办法感同身受。
3年快过去了,我想你是考上理想的象牙塔,找到那座岛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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