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

凌晨，窗外的雨声不断。长沙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几夜的雨了。

以往，下雨夜于我是最易安睡的。雨声曾一度成为我的安眠药。不知何时起，雨声这服安眠药也慢慢失去疗效了。

年少时喜欢不打伞在雨下狂奔，因为活力、激情，也因为年轻。多年前去深圳找工作受挫，也是一个大雨天，淋湿了，在一座人行天桥下躲雨，至今记得当时的沮丧，记得那一头湿了的头发。第一次失恋的时候，好想淋一场雨，那次，天公却不配合，直到有天下了场毛毛雨，却无法打湿头发了。

        一直以来喜欢看雨，喜欢听雨声，喜欢在哀伤的时候淋雨，倒不是想洗褪哀伤，只是觉得哀伤再来点雨更加应景一些，哀伤了，便更哀伤一点，在悲观主义里慢慢消褪。木心在一篇写街的散文里写道：“夏天的街糟蹋得不成样子，要等西风起，一雨，再雨，勉为其难地炎暑褪尽……”我读时想，这夏雨不止是消褪炎暑的吧。

也是这个雨季，她从北方来看我，雨水把她的凉鞋带滑断了，她把鞋提在手里光脚和我在步行街散步，没有打伞，也无需打伞，隔着11年的这个雨景慢慢抽象起来，抽象起来，已成一幅印象主义的油画了。火车站送别，也是下着雨吧，人群里她回头，微笑的眼神，慢慢模糊，慢慢模糊……一转身，长沙的雨季，天潮潮，地潮潮，双眼也潮潮……

她说其实她已记不太清和我相处的时光了，只是朦胧的印象尚在。而我，除了这抽象的雨景，梦里也甩不掉的抽象画面，更甩不掉那些定格的一个个细节画面。印象派和写实派跟随了我11年。

这长沙的雨季呢？11年后，一年又一年……

木心文字里夏的炎热，一雨，再雨之后终将勉为其难的褪尽，炎热褪尽之后再雨，就成了冷雨。是余光中笔下的那冷雨么？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

窗外这雨，听了，看了，嗅了闻了……再舔舔吧？嗯，有丝微凉的咸味。

已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我知道，雨声这服安眠药再也没有任何疗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