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作者: 怀北文学 | 来源:发表于2022-03-01 18:37 被阅读0次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春风永远没有吹面不寒的一面,它反而像是在冬至的数九寒天里被老农储藏的一缸缸雪水,等到了春分的时候,就被一勺勺地泼洒在了稻种上,好给稻种降温,以防移栽以后稻灾的出现;也可能是我生活的环境与年代一起决定了我难有素雅攸宁的心境,所以才会有每一缕春风其实都是可以强行渗透衣裳的冰水的错觉。总之,春,在那时的我看来并不代表温柔和烂漫,冬更不必说。

        那是零几年的光阴,我就读的小学因为地势较高,顺应山势且不在人烟的最深处,所以风向从不给人转寰的余地,直来直去总不教人喜欢。我一年四季不分三候,都着一双单布鞋,有时候是鞋面破损,大大方方地露出脚大拇指;有时候甚至连后跟的鞋底也一起破损,脚后跟就静悄悄地裸露在裤脚下,皲裂了也照样在寒冬的操场上跑操。犹记得有一两年的光景学校一直处于重建状态,教学地点就改为了临近沙河的村部,村部没有现成的操场,村里也没有笔直宽敞的大路,所以每天跑操的场地就是充斥着无数尖锐粗糙的沙石的沙河,而我就穿着这样的鞋子,以脚后跟两三厘米长的裂口着地,在每一个寒冷的清晨跑步,似乎,每天都在内心的羞涩与过度的暴露中度过,单薄的衣裳甚至不在我的记忆中留下印象。

        不过那时候上课的教室里是有火炉的,并且每天都有值日生生火,然后是从早到晚一整天的添柴添碳。起初我的座位距离火炉的位置比较远,于是我时常渴望自己能够坐的离它更近些,这样我就能从桌子底下伸出脚来,消消被冻肿的脚踝、脚趾、脚后跟......还有我的耳朵跟手。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某一年升学时班里的座位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果然离得火炉很近了,从此,每天早晨起床上学的动力好像发生了变化:从母亲把我从睡梦中喊醒、催促我喝完药上学,变成了我可以温暖手脚耳面的宝座。但有些事情往往出乎我的预料,因为离得火炉近了,犯瞌睡就几乎无法避免(我猜测是火炉周围供氧不足,还有一氧化碳的含量较高),正好那时候教我语文的老师似乎在师德方面有着某些缺陷,我挨的打成倍地增加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课本上的知识根本没有我的盼头,只有下课放学的钟声才是我一天天费尽心思想要算计的,当然偶尔也会顺带着出神地总结某些不必要的规律:距离放学的钟声响起还有一两节课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会相继冒出灰白色的烟气,然后是黑白夹杂的浓烟,最后是丝丝缕缕的青烟。这些都是从点燃柴火到引燃煤炭时炊烟色彩的变化过程,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能够从烟气的颜色、味道中辨别出生火的进程迈入了哪一步,比如是刚点燃木柴,还是说煤炭刚刚被放进了火炉......

        以上关于炊烟的细节都是我在下课期间观察、上课期间总结的,当然,我也经常在教室的座位上闻到炊烟的味道,随后就会莫名地被它把心神牵扯到其他地方去,然后毫无抵抗力地进入到一场场不断变换场景的幻境中。我会判断这是谁家的烟火,它又经过了哪片林子,是满溢而出还是被不知来处的风送进了校园。俄顷,我又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这缕炊烟的主人家今天都有些什么菜色,锅里是白米还是黄米,是否跟我家一样,都有着过冬必备的土豆和酸菜......

        教室外的槐树上悬挂着简陋的小钟,放学的钟声从槐树的枝干下缓缓飘荡,不到弹指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学生泄洪似的从教室里冲了出来,而我就夹在他们中间,满怀热烈地涌出校门后却独自走上了回家的小路。除了我的哥哥姐姐,这条路上鲜有人陪伴,但哥哥姐姐们又比我早生几年,跑的也更快,我们还是凑不到一起,我往往能看见他们跨过山头的身影,回家后他们饭碗都能下去大半,但更多的是回家后父亲才开始做饭,母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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