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晓晗确定血色红，局长始敢秉公正
第68章：孙局长逐条驳斥，汤捍卫强词狡辩
出乎汤捍卫的预料，如此重大反革命案件公安部门的行动竟会如此迟缓，材料递上去三天了，怎么没有一点儿动静？他实在坐不住了，抓起电话拨公安分局的号，分局人说两天前材料就让市局给调走了。他又给市局挂电话，市局接电话的人讲他们正在研究。
他找金主任商量，要求一起到市局交涉一下，谁想金主任的态度竟是十分的消极，连头都没抬说：“你没看见我这正忙着，没时间呀。”
“金主任，这可是头等重要的政治任务啊！”
金宝山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年底完成一百台柴油机，这不但是生产任务更是关系到全局全厂的政治任务，你说是不是？这事我看你一个人去说就可以了，你去吧。”说完又低头看生产进度表，对他再不理会。
汤捍卫一边往外走一边恨恨地想：老家伙和年轻造反干部就是尿不到一个壶，嘴上说能正确理解群众运动正确对待造反派可骨子里就是看我们不顺眼。看我不告你个包庇反革命！
再一想可也是，案子是你一个人发现的，材料是你一个人写的，上局里汇报是你一个人去的，这会人家跟你去也不会分到什么功劳，何必呢？他拉一把手去原是打算坐厂里唯一的吉普车，到市局嘛总得像个办大案的样子。金宝山可能是没想到这一层，咳，骑自行车去吧。推车出厂大门时他又后悔没直接跟老金要车，是呀，我级别是不够，可这案子级别够哇，是不是？应该派小车去嘛。
在厂外的一个小巷子里他看见叶雅群和冯大英在一起说话，这使他大为不解：奇怪，这俩人怎么弄到一块了？
孙局长亲自接待了汤捍卫，还没等他自我介绍孙局长就说：“你是省大型机械设备修造厂的吧？来，请坐吧！”听了调查员的汇报，看来人的长相孙亚洲知道这个人就是汤捍卫，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汤大眼自豪地回答道：“我叫汤捍卫。”
“我叫孙亚洲，是市局的负责人，你送来的材料我们认真地研究过了，这是你写的？”
“是，我字写得不好。”
“王晓晗的父亲是十三中的老师王闻道？”
“是。”
“你在材料里说王晓晗放弃考大学是政治投机，你是根据什么这么说的？有证据吗？”
一连串的质问，虽然口气平和，但听起来却像是审问，尤其是称王晓晗的反革命老子为老师这使得汤捍卫心里非常不痛快。他回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学习那么好，为啥不考大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就是想捞取政治资本走捷径嘛？”
孙局长冷冷地说：“你是说我眼不明了？”
汤捍卫马上更正：“啊，不！我不是那意思。”
“汤捍卫，公安部门办案是要讲事实的，我们是办案，不是写批判文章，不能凭主观臆想，所以这条不能成立。”
“那，其它的可都是事实！”
“都是事实？王晓晗给玻璃上的霜花起名是这几张吧？”
孙局长说罢从一个文件袋里取出一打放大了的像片说：“我看这些图片拍得很美嘛，取的名字也挺贴切，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说这是反革命行为呢？”
“嗯，这……”汤捍卫一时语塞，他不明白这几张翻拍的窗花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局长接着说：“这恐怕又是你的主观臆想，说窗花是白的？冷的？一热就化时间不长？跟红色，跟火热，跟社会主义江山万年长相反？因此这就代表反革命？这种想法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想，所以这条也不能成立。还有，你说王晓晗在精神上玩弄女性，还列举了姓名，其中有一个王晓晗的同学叫玉秀？可据我们了解那是个男生，名叫金玉秀，是你们厂革委会主任金宝山的儿子。”
见汤捍卫不吭气孙局长又说：“再有，你说王晓晗有严重的封建思想，还列举了他文革前说的几句话，其中有一句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怎么就断定这是地主阶级语言？是攻击社会主义？”
汤捍卫嘟囔道：“他说活着就发愁，只有死了才高兴，这不是攻击现实社会又是什么？”
孙亚洲见他这么解释不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再跟他理论，严肃地说：“我想知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给王晓晗罗织罪名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跟他个人有什么过节？”
汤捍卫见孙局长话问得不是苗头，涨红了脸说道：“孙局长，我跟他没有任何个人恩怨，我是凭着对党对伟大领袖的无限忠诚，对阶级敌人的无比仇恨，才发现、挖出这个混进工人阶级队伍中的败类的。”
“你说他是混进工人阶级队伍中的败类？可我们了解到的却是：这个人是你们厂上班最遵守劳动纪律，技术最全面，工作最不讲条件的职工。而且他经常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解决了一些加工上的技术难题，为你们厂会战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些是不是事实？”
怎么这么评价小白脸？这不是公开替他辩护吗？啊，明白了，怪不得孙局长有窗花照片，一定是有人来替小白脸讲情了，他妈的！这些混蛋！他分辩道：“啊，那个，他家庭成分是地主，父亲又是现行反革命，在无产阶级专政面前他不得不老实，不得不装装样子。”
孙局长紧盯着他问：“装样子？他是六五年进厂的，文革前他父亲还没出问题，家庭成分是中农，那时他上班不遵守劳动纪律？干活可讲过条件？”
汤捍卫心说：“想投机走捷径不表现行吗？”可嘴上不得不承认：“那倒没有。”
孙局长肯定地说：“所以我们只看他的行为表现，就算按你说他是装的，如果他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装，一直装到退休，装到死，那我们就得承认这是个好同志！思想意识是要根据日常行为表现来判断的，不能凭你个人的主观想象来强加给他。”
汤捍卫听了心中一惊：怎么？听口气像是不准备逮捕了？这怎么可以！想到这急忙说道：“孙局长，王晓晗可不是凭我主观认定有罪的，他是写出来了，白纸黑字不是在那摆着吗？那可是直接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呀！攻击毛主席那是什么罪？是罪不容诛！不但罪该万死，而且死有余辜！”
后面几句话他说得语气加重，斩钉截铁。他故意发狠，心说你姓孙的想包庇也不行，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这可是千刀万剐的罪！任谁也不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打马虎眼。
孙局长认真地说：“是啊，我们重点就是要查证这个反革命案件是否成立。”
汤捍卫这回心中没底了：“怎么？你的意思是不成立？”
“我们做了技术鉴定，结果是不成立。你先别急，如果说这两张纸没有后面的圈和线条还能看出来是反标吗？嗯？这是有人后加上去的，不是王晓晗画的。”
听孙局长这么一说，汤捍卫的心一下子慌了，没来得及细想便随口强辩道：“就是他画的，要不我怎么会发现？”
孙局长从案卷里抽出一张证言纸，目光严厉的盯着汤捍卫说：“汤捍卫，我们询问了最初拿到这两张纸的潘东林，他证实了交给你时后面没有任何铅笔圈和道，这是证词。我们认为王晓晗在这两张纸上没有诋毁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替刘少奇喊冤的意思，倒是画圈和连线的人值得怀疑！”
看到汤捍卫惊讶与不服的样子，孙局长不客气了：“要知道这么反动的语言不是王晓晗写出来的，而是由你什么连线法连出来的！如果连线法、画圈法都发现不了反标你是不是还能发明什么之字法、螺旋法？你有意将这五个字连在一起是什么用心？啊？！”这简直就是替王晓晗在质问。
孙局长口气加重：“这算什么？啊？这连断章取义、牵强附会都算不上，这是无中生有！说严重点就是栽赃陷害！就拿你写的材料来说吧，如果用画圈法连线法也能找出反标。你看这：刘邓资产阶级路线，下面这行：明目张胆的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愚蠢的阶级敌人……我们先上下画圈，再左右画圈，这不就成了：‘刘邓伟大，毛主席愚蠢？’这可不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反标？那样的话你也别走了，先押起来听候审判？嗯？行吗？所以说不能这样找根据，我们也不能凭这个作为证据定案。汤捍卫，抓阶级斗争没错，可我们也不能先定罪后找证据吧？希望你回去认真学习好好领会什么是阶级斗争。另外，据我们了解你把王晓晗给关起来了？告诉你，现在不是文革初期，你们没有随便设公堂关押人的权力！”
汤捍卫分辩道：“是他想逃跑，才把他看在厂里的，我们也没有打他。他心不虚的话跑什么？”
“你都说人家死有余辜，罪不容诛了谁不得吓跑了？回去赶快把人放了，别忘了向他道个歉。”
汤捍卫让孙局长给造懵了，他心颤抖发凉，脑子里充满了愤怒和迷茫。此时他脚下好像踩的是棉花，整个人又有些麻木，有种不知身为何物的感觉。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孙局长，既然局里认定反标不成立，那，那把我送来的材料还给我吧。”
孙局长说：“材料不能给你，虽然王晓晗的罪名不成立，但这个案件成立。至于案件的性质以后再定，先不管它是什么性质，从立案到调查取证到结案我们都要存挡，包括我俩方才的谈话。”
汤捍卫这才发现屋里另一个警察在做着记录。见他要走记录警察起身过来：“汤捍卫，是吧？来，在这签字再按个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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