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几何为》
1
“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这是赵树弥留之际，给自己这一世的评价。
他死了，死的很孤独，躺在病床上，无一人陪伴。
旁床的老头看他一动不动了，知道怕是走了，忙按了呼叫铃。
护士小姐急急赶来，问老头有什么事。老头指了指赵树那，说，怕是去了。
护士小姐脸色一惊，来到赵树身旁，用手指探了探鼻下，又摸了摸身体，淡淡一句，真的哎，走了。然后跑去叫医生。
医生赶来后，先打开眼睛看看，接着，跟先前的护士一样，探鼻，摸身体。最后，医生轻叹一声，对身旁的护士说，联系火葬场吧。
2
赵树大学毕业后，回到了老家，在家乡城里当了一名高中老师，教英语的，月薪三千。
在所教的班里，2班一个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生叫谢小鱼，个子不高，一米五左右。活泼，爱笑，笑起来，两旁有小酒窝，可爱的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上半身较长，下半身较短。因此，与她玩得好的同学，私底下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短腿鱼”。
赵树发现这孩子，上他的英语课总干别的事情，刷数学题，做语文试卷，背历史资料……，总总，不一而足。反正，都是与英语没有一丝联系的事。
赵树很生气，觉得谢小鱼这样做很不尊重他。
于是，一天，赵树把谢小鱼叫到了办公室。他一开口就问，谢小鱼同学，为什么你上我的课总干别的事？
谢小鱼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她理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发丝，极活泼的语气，我不喜欢英语，不想学。
赵树一听她这话，急了，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英语有一百五十分，你不要了，还是说，你不想考个好大学？
谢小鱼眨了眨眼睛，说，赵老师，我其他学科都很好，英语到时候，随便学一下，考个九十一百分就行了。
什么，随便学一下？你现在基础没打好，到时候就不是随便学一下的事了，就算挑灯夜读，也可能学不好。赵树心里乐了，想，孩子就是孩子，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很简单。
赵老师——，谢小鱼还想说什么，可是一看到赵树的眼神变得骇人起来，便停住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从现在起，每天中午午休，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补课。
可是，赵……赵老师，我没有钱。谢小鱼低下了脑袋。
想什么呢，免费的，不收钱。赵树笑了。
谢谢老师！
3
之后的日子里，谢小鱼每天午休都来赵树这补课。
半个学期过去了，谢小鱼的英语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前，除非运气逆天，蒙对绝大多数选择题，才能勉强达到九十分的她，现在，每次考试，基本都是一百分以上了。
而与谢小鱼接触久了，赵树才知道她是个苦命的孩子。
谢小鱼出身农村，爸爸在她七岁的时候，帮别人修房子，不幸，上面掉下一袋水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就此去世。
爸爸死后，妈妈带了她两年。后来，可能是嫌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太累，太苦，于是，妈妈跟别人跑了。
九岁以后，谢小鱼就由年迈的奶奶带。可是，好景不长，谢小鱼刚上初一，奶奶就病逝了。
现在，谢小鱼在叔叔家里生活，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4
赵老师，你有对象了吗？
没有，还单着呢。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
嗯，没什么。就是想，赵老师长得这么帅，应该有女朋友吧。
呵呵，长得帅，可不一定就代表有女朋友哦。
最近，赵树时常想起这段与谢小鱼的对话。本来这没什么的，就是学生对老师私生活的好奇。可是，一想到那时谢小鱼问这问题时看他的眼神。
而且，似乎，在他说了他还是单身的话后，谢小鱼嘴角竟莫名涌上了一抹笑意。难道，谢小鱼……不，怎么会呢，肯定是我想多了。
5
就算学校放假了，赵树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他没什么地方可去。
赵树其实也是个命较苦的人。在他小时，他父母就离了婚。而离婚以后，父母又都重组了家庭。于是，他有了两个爸，两个妈。
赵树的父母在离婚前，已经协商好了。就是，离婚以后，他们一人带赵树一年的来。从此，赵树过上了，一年到一个家的日子。
6
这天，星期六，赵树正在宿舍里看恐怖片。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啊，赵树问道。
开了门，还没待赵树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扑了过来。
赵老师，我喜欢你。同时，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传出。
谢小鱼！赵树瞬间懵了，愣在那，一动不动，根木头样。
数十秒后，赵树才缓过来。将怀中的人一推，说，谢小鱼，你干什么？
然后往屋外一看，发现没别的人，这才松一口气。接着，将谢小鱼拉进屋，关上了门。
赵树看着站在面前的谢小鱼，生气地道，谢小鱼，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赵老师，我……我喜欢你。谢小鱼没有了昔日的活泼，此刻显得很柔弱。
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赵树提高了声音。
一滴滴水滴在了地板上，谢小鱼默默留下眼泪。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赵老师。
你……唉，傻孩子，你未来的人生路上还会遇到更多的男生，到时候，你可以一个一个选，直到选到最适合自己的。赵树哀叹一声，谢小鱼还是太年轻幼稚了，现在所谓的喜欢，可能只是因为一时的好感而已。
不，谢小鱼倔强地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睛里晃着，闪出晶莹的光。赵老师，我认为，你就是能陪伴我一辈子的男生。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都说了你还小，还不懂什么喜欢呀爱的。
是因为我现在年纪还小吗，那等我上大学了，你可以考虑吗？谢小鱼抓住了一丝希望。
呃，好……好吧。赵树一番犹豫，最终应了下来。他想，先这样应付着吧，还有，说不定，在以后的高中时光里，谢小鱼会喜欢上别的男生呢。
好耶！
7
赵老师，你要了我吧。我们都是这个世界最孤独的人，只有我们才能相互理解对方。
高中毕业后，谢小鱼再次来到赵树的房间。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当初，当初我只是说考虑，考虑，懂吗？而不是说，只要你上大学了，我就认你做女朋友。
呜呜，你骗我。
哎，哎，怎么又成骗你了。赵树看着谢小鱼哭的样子，心里流过一丝柔软。
8
一年后，某天中午，当赵树买菜回来，一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就喊，亲爱的，小鱼儿，我回来了。
喂，赵老师，你可总算回来了。谢小鱼笑着前来迎接。
是呢，可想死你了，来，亲一个。赵树做出吻状。
咦，肉麻死了，谢小鱼用手撇开赵树的脸，嫌弃的口吻，赵老师，现在我才发现，你原来是这样的。
什么样的？
闷骚，哈哈哈！
哎呀，你现在竟然嫌弃我了。可当初，还不知是谁呢，追我的时候，夸我这好那好的。
行了，开玩笑呢，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是的，赵树与谢小鱼在一起了。
自高中毕业，再一次表白失败后，谢小鱼没有放弃，每天都对赵树狂轰乱炸，使出各种撩男招式。
女追男，隔层纱。赵树终是抵挡不住谢小鱼的炮火，举起白旗，缴械投降了。
9
谢小鱼现在在A市一所一本大学读书，赵树和她好了后，辞掉了家乡的教师职务，也来到了A市。
赵树在A市依旧当教师，只不过以前教高中，现在教初中。
人这一辈子甜蜜的时光少，而悲伤的日子多。有的时候当你还沉溺在无法言喻的美好中时，伤痛已悄然而来。
小鱼，你变了，变得爱财了。赵树眼神黯淡。
是，我是变了，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有谁不会变呢，谢小鱼轻笑一下，对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跟你摊牌了吧。
摊什么牌？
嗯，首先问你一下，你知道我现在用的香水，化妆品是什么牌子的吗？不知道吧，告诉你，是香奈儿，雅诗兰黛，它们有的好几千，甚至还有上万的。
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
怎么买得起对吧，这就是我要跟你摊牌的地方了。因为我攀上了一个富二代，他家十几亿的资产，这些钱对他家来说只是毛毛雨。谢小鱼看赵树的眼神，宛如看土鳖一样。
谢小鱼，你，背叛了我！
是的，谁叫你没钱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你多清纯温柔啊。
都说了，人是会变的。好了，赵树，牌都跟你摊了，我们分手吧。
啊，啊，啊！谢小鱼！
10
和谢小鱼分手后，赵树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岁月流逝，转眼已到了谢小鱼大学毕业的日子。
一天，赵树发现社交软件上联系人处多了条信息，点击查看，原来是谢小鱼的通过请求。
犹豫再三，赵树还是点击了同意。
有什么事？赵树发出信息。
秦云飞抛弃了我（哭，哭）。谢小鱼很快回了信息。
秦云飞是谁？
就是那个富二代。
唉，我们这些穷人终归是跟富人玩不起啊。
赵老师，我错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只有你对我才是真心好。
看到这，正当赵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谢小鱼时，谢小鱼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们还能复合吗？
震了几秒，赵树回复了“好”。谁叫他心里还爱着谢小鱼呢！
当真心深爱一个人时，无论对方伤你有多深，你最终还是会选择原谅包容且重新接受她（他）。
11
合好以后，赵树与谢小鱼又甜蜜地相处了两年。
可历史再次重复上演。
是的，谢小鱼又一次背叛了赵树。
赵老师，谢谢你这两年的陪伴，这两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呐。不过，现在，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了，我又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对不起，我再一次背叛了你。
谢小鱼！你当我是什么，安慰工具吗，受伤了就来找我！
12
再一次和谢小鱼分手后，还没来得及从悲伤中走出来。另一件悲伤的事像雷击一般轰在赵树头上。
和往年一样，赵树来到医院体检。这次，竟查出了肺癌，还是晚期！
赵先生，请你立即住院治疗，这样，你才可能多活一点。医生的话，犹如耳畔。
为什么，我这么年轻，还没到三十岁呢。而且我又不抽烟。赵树想不通，他的命运为何如此的倒霉。
13
治疗到最后，赵树察觉到自己将命不久矣了。
他挣扎着拿出手机，想告诉谢小鱼他生病的消息，可打字到一半，他又放弃了。赵树你傻啊，谢小鱼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呢。
弥留之际，赵树感慨着自己这一生。
“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