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四天了仍然时差混乱,每天晚上七八点困得要死,睡到夜里一点左右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一般翻来覆去到四五点可以再次入睡。深更半夜头脑异常清醒的时候就会思考一些不太着边的事情。特此记录以便日后查询。
晚饭后和老父亲闲聊,他说到今天去家附近的徐洪河看了一下来架桥的大船。顺便就说到了徐洪河的历史,很多细节他也不知道,于是我们俩一起研究了一下高德地图和百度百科上关于这条河的介绍。
所谓徐洪河,其实是连接徐州和洪泽湖的一条运河,一共187公里,断断续续从1976年挖到1991年。整条河都是靠沿线农民在冬季农闲的时候一点一点挖出来的。老父在1976年第一期工程的时候就被征去在洪泽湖附近挖了76天的河。1976年他24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吃住都在河边,白天用铁锹和独轮车挖河道,最深的时候挖到十三米深。晚上就在河边的草棚里几十条汉子排成排睡地铺。我感慨那样的生活太艰苦,他说至少挖河那几天是可以吃得饱的,因为有国家发粮食和煤炭给挖河工,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么辛苦,-也是因为那时候全国的底层人民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这么说来,我隐约记起小时候“挖河”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固定概念,虽然不太明白挖什么河,但是每到冬天时常会听大人们说起“去挖河”这个词,但是算一下时间仿佛有点错乱,毕竟我也算八十年代人,那时候徐洪河已经挖过了睢宁县,而且因为各种政治原因1980年就停工了。
和父亲仔细一聊,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徐洪河已经挖到往徐州去的方向了,但是睢宁县为了引水灌田以及洪水季节防水,又在县西从徐洪河接口处往东挖出一条支河,一直到沙集回到洪泽湖,此称徐沙河。老父亲特意声明,所以徐沙河其实和徐州一点关系没有,纯粹是睢宁人的事儿。所以我记忆中的“挖河”有可能说的挖徐沙河这件事儿。
老父说起他挖河的经历,还提到一件趣事儿,洪泽湖和安徽省交界,他们在挖徐洪河的时候安徽人在挖“安河”(谐音,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字)。安徽人那时候还没有独轮车(睢宁土话称途车子),挖出来的土全靠扁担和篮子/簸箕挑,安徽人看到睢宁这边的独轮车很先进,还特意派人过来学习如何使用独轮车,但是没有睢宁人愿意去安徽那边学习挑扁担!最后他总结到,那时候一百个人挖下来的土,现在挖掘机一铲子下去就完成了。独轮车也终于被以挖掘机为代表的先进生产力超越了。
想到前几天在大象公会上看到一篇文章分析了因为京杭大运河导致黄河几度改道,最终致使故黄河周边的苏北地区年年自然灾害,成就了苏北流民几代人的坏名声。徐洪河应该就是在这些自然灾害面前的一个应对措施,因为在1990年徐州经历了非常严重的一场旱灾之后,决定继续挖徐洪河,把洪泽湖的水引到徐州各县农田。通过和老父亲关于徐洪河的闲聊,那篇文章里的各种分析忽然就变得非常具体起来,从枯燥的统计数据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一个个生命和他们渺小的命运。
小结:聊完天之后我发现自己从小就是个足不出户的宅女,离我家也就三五里路的这样一条大运河,我的父亲和叔父大伯们每年严冬时节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一条大河,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字也一直只是以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存在于记忆深处,-我一直以为这条运河在很遥远的地方。相比下来我对莱茵河的了解都比它详细,关于自己出生的这片土地,我实在太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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