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论及输赢时,常常会不无酸味地揶揄别人: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可见饺子对过年的重要性。这一点,在北方尤甚。
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中写道:“北方人,不论贵贱,都以饺子为美食。钟鸣鼎食之家有的是人力财力,吃顿饺子不算一回事。小康之家吃顿饺子要动员全家老少,和面、擀皮、剁馅、包捏、煮,忙成一团,然而亦趣在其中。年终吃饺子是天经地义,有人胃口特强,能从初一到十五顿顿吃饺子,乐此不疲。”
别说,以前的东北风俗差不多真是这样。也曾听闻“张学良将军说过,当年的帅府虽说有几十个厨子,但过年时只吃一样东西,就是饺子。从大年初一一直吃到正月十五,甚至二月二,龙抬头。就是这样天天吃饺子。”
那为什么呢?我是这样理解的。
过年吃饺子是中国人过春节的特有民俗,取“更岁交子”之意,吉祥、吉利。据说饺子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祖祖辈辈就这么传承下来的。
“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
包饺子又是一项集体作业,和面、揪剂子、擀皮,剁馅、和馅,然后一家人围坐一团,人人动手齐上阵,一起包饺子,阐释了中国人的大家庭理念,和过年的和合融洽、团圆幸福的主题。
包一顿饺子,工序可不少呢,多少有点费事。所以,包饺子忙活一次,总是要多包一些。而春节期间的北方,天寒地冻,零下二十几度,饺子直接码盘放在室外,立马速冻。速冻饺子易于保存,随吃随煮,特别方便。
饺子好啊,有面有馅,营养均衡,美味可口,且和喝酒这事儿不仅不顶牛、不犯相,还很搭,东北民间不是有“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说法嘛。
等到进入农历二月,大地复甦,天气渐渐变暖了,饺子冻不住了,过年若不抓紧吃,开春就解冻了。所以,以前过年吃饺子,既有主动型的爱吃饺子,得意这口儿,也有被动型的不得不吃,不得不抓紧吃。
小时候,我们家过年时也包很多饺子。
吃完年夜饭,我妈和面。用一个老的搪瓷面盆,黄色、厚重、挺有质感的,盆底画有一对鸳鸯,看似爸妈结婚时的纪念。我爸切菜、剁肉、和馅。我们哥仨,揣着小鞭哧花、提着灯笼跑出去疯玩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回了家,赶紧找出面板、盖帘,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
我们家包饺子有几种馅。韭菜鸡蛋虾皮的素三鲜(那时没条件,用虾皮替代了虾仁)、韭菜鸡蛋猪肉的肉三鲜,一般是现包、现煮、现吃。白菜芹菜猪肉馅的、酸菜猪肉馅的、羊肉馅的饺子,既可以现包、现吃,也可以放在仓房里冻上,慢慢吃。
我妈包饺子有家承,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好看,一个个像元宝似的,圆鼓鼓的饺子肚,圆弧状的饺子边,捏的褶均匀,一个压着一个,像布娃娃头上睡帽的菲边。我妈还会包麦穗形饺子,可我始终没学会。
大年三十,也会用红糖或白糖掺些面粉做馅,包上几个糖饺,图个吉利。煮好了,让小孩子吃,有讲究,嘴甜。
有时,也会在饺子里藏上一两枚硬币,看谁能幸运地吃到,代表来年一年都运气好。这件事儿,记得唐鲁孙先生在《天下味》中也写到:“所谓元宝,就是用金银钱或者小银角子一只包在饺子里,大家来吃,谁吃出来,这一年谁就财运亨通。”
年来年去,年宴翻新,过年吃饺子这一点,我却一直没改。平时馋饺子了,也不去买超市的速冻饺子,总要自己动手包,不怕麻烦。
我想,包饺子、吃饺子这件事儿,有时是口味偏好,有时是饮食习惯,有时更是乡愁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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