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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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在人间！山西一幼儿园虐童：3岁男童被踩脑袋。”每当林芸看到这种虐童的新闻，心就拧成了十八股麻花，揪得她喘不过气来。

近些日子，她经常能梦到自己的孩子，那个已经死去十年的孩子。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活在忏悔之中。

那时，还在上大学的林芸就怀上了孩子，那个孩子她不能要，因为孩子的爸爸正是自己的毕业论文导师。她知道这样做很无耻，可为了保研，她必须作出牺牲。

意外的怀孕让林芸措手不及，还没有毕业的她，并不想早早体会为人母的艰辛。她知道，肚子里这个累赘必须尽早除掉。她没想那么多，到了怀孕的第45天，导师带着她径直走向医院，导师在手术风险须知上飞快地签下名字。

她将裤腿脱掉一只，四仰八叉的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到二十分钟，医生就熟练地结束了一场生命的发育。

如今，她顺利读研毕业，结婚五年的她，肚子空空如也。她知道，一场流产手术可能会导致终生不孕，她没敢告诉丈夫李强，自己的子宫里曾经死过人。

婚后，两个人的日子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早上起床、洗漱、上班、吃饭、睡觉，生活仿佛进入了设定的轨道，不曾泛起一丝的涟漪。

林芸和李强去逛商场，气氛出奇的尴尬。商场里的商品让林芸眼花缭乱，她啥都想看看，看完又觉得自己并不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一天逛下来，林芸灰心丧气。李强则像一个低头看手机的机器人，一言不发，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家后，两个人各自瘫坐在沙发的两端，林芸失落至极，李强的手机里不停地传来了短视频里欢快的声音。

家里被林芸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排列整齐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的生活，让他们对彼此索然无味。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林芸经常暗自感慨，昨天晚上，她梦到了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抱着小熊咯咯地笑，她想看一看那个孩子，一转头，她就惊醒了。

林芸走在电视前“没错，昨天晚上的孩子玩的就是电视上放的这只小熊”。她小心翼翼的拿起小熊，抱在怀里，想象着梦里的孩子玩耍她时高兴的样子。那是她的孩子吗？林芸在心里不由得问自己。晚上睡觉前，她把小熊放在沙发上，这样，孩子要是来了就能看到小熊。

这天晚上，林芸又梦到了那个孩子，她挽着孩子的手在逛街，孩子看到了广场上卖的氢气球，吵着要买气球。梦里的她是一个暴躁的母亲，她生气，对着孩子吼，骂孩子是吸血鬼，看到什么都想要，孩子哇哇的哭。不知怎地，场景又来到了家里，孩子坐在沙发上哇哇的哭，小熊被孩子扔到地上，翻滚了几下后，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早上起来，林芸去卫生间洗漱，眼前的一幕让林芸瞠目结舌，小熊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跟昨天晚上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林芸怀疑自己遇到了灵异的事情，她害怕，是那个孩子回来找她，报复她。

南山的罗列村是有名的算命村，村里有一个人善于算命的阴阳人，据说，这阴阳人可以看到留恋人间不肯轮回的脏东西，林芸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这阴阳人。

阴阳人是个瘸子，人称罗瘸子，来找他的人，多半是因为鬼事。林芸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罗瘸子，罗瘸子带她走进了一间小屋。

随着小屋的木门吱呀呀地打开，林芸看到，这就是一见普通的农家小屋，墙壁上挂着割麦子的镰刀，盛放粮食的簸箩，地上放着锄头、铁锨等等农具。

正在林芸好奇时，罗瘸子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熟练地揭开了地上的石板，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地窖，罗瘸一瘸一拐地摸索着下去，打开了电灯按钮。林芸扶着铁皮扶手，顺着台阶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地窖里的陈列非常简单，一张长条桌案，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瓦罐，瓦罐前面就摆了香炉，里面的香火显然已经燃烧殆尽，一张张黄色的符贴满两侧的墙壁。分明是炎热的盛夏，林芸却感受到异常的寒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罗瘸子拿出一个发黑的竹筒，里面竖着几十支签子。他两手随意的晃了晃，林芸从里面抽取一支，放在案上。罗瘸子扫了一眼，随即拿起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不知哪来的一阵儿风吹过，两侧墙壁的符纸吹得哗哗作响。林芸隐隐约约听罗瘸子嘶哑的声音说“来了”。

像一滴水穿过了林芸的眉心，她从恍惚中回了神。

“这个孩子对你有执念，好好供养他，他会自行离去，期间他如果出现任何闪失，都会让她魂飞魄散。谨记！”罗瘸子直言不讳。

林芸焦急地问：“这个孩子是谁？”

罗瘸子答：“你的孩子”。

林芸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果然，她的报应要来了。

回家后，林芸遵照罗瘸子的嘱咐，在家中正北方位摆了香炉，每天睡觉前她都会给香炉插三炷香火，鬼是最贪恋香火的，就像人爱吃五谷杂粮一样。她小心翼翼的插入香火，又把家里的牛奶放到香炉前，她想，孩子大抵也是爱喝牛奶的。

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个孩子，孩子哭着说，“妈妈不爱我，不给我买氢气球”。梦里的她抱着孩子在广场上，天空中飘着大大小小的氢气球，孩子跳起来抓着一只红色的氢气球越飘越远，她怎么也追不到。

林芸眼睛一睁开，顾不得洗漱，就跑到了人头攒动的广场，往常这里卖氢气球的人有好几个，今天却一个都没有。豆大的汗珠在林芸脸颊缓缓流下，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卖氢气球的男人，她从男人手里接过氢气球。一时间，她天旋地转，一道白光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孩子拿着红色的氢气球高兴地围着茶几跑来跑去，她在卧室门口看着孩子，忽然，孩子哭着跑过来对她说：“妈妈，你会死吗？”

“不会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

“可是，我看到你头顶有一片黑云。”

她猛地坐起。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窗帘，一切都告诉她，这里是医院。

旁边的床上，李强睡得正酣。她回想起昨天的买氢气球的事情，她一定是晕倒了，她一直都有低血糖的毛病。为此，她随身都背着糖果，昨天走得太着急，忘了带了。

晚上，林芸走在街上，一个老头手里摇着拨浪鼓，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孩子们好奇地研究着拨浪鼓，大人们纷纷将孩子拉开。林芸想，要是梦里的孩子也想要拨浪鼓，她一定会给买一个的。

回家后，她将买来的拨浪鼓放在香炉前，拨浪鼓的声音清脆好听，她摇了几下默默许下了心愿“孩子，如果你喜欢妈妈买的拨浪鼓，晚上就来我梦里吧”。

这一天晚上，林芸果然梦到了孩子。孩子认真地玩着拨浪鼓，她对孩子说：“妈妈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小宝好不好？”

小宝转着波浪鼓高兴地在客厅跑来跑去，“我有名字啦，我有名字啦”。

林芸有些舍不得让小宝走了，哪怕是在梦里当一次小宝的母亲，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充实。

她下班路过一家母婴店，不由自主地走进去。母婴店里，小孩子的衣服花花绿绿软软糯糯，真好看。林芸看了看衣服吊牌的尺码73/80/90，她忽然有一些失落，她竟不知道孩子该穿多大码。母婴店的店员问她，孩子多大？她一时有一些说不上来，悻悻地走出母婴店。

如果活到现在，小宝该有十岁了吧。林芸想起来，自己曾经那么坚定的想要除掉小宝，那么毅然决然地走向手术台，杀了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她心如刀绞。她应该去死，才能赎回对小宝犯下的罪恶。

晚上，她在梦里看到小宝穿着昨天她在母婴店看到的一件花衣服，坐在沙发上玩耍，小宝回头向她一笑，那么纯真，那么可爱，她也给了小宝一个满意的微笑。

早起，她独自驱车去了南山的寺庙，她在佛前虔诚的祈祷，希望梦里的孩子早点进入轮回，健康快乐的长大。

寺庙里正播放着《心经》音乐，

“以无所得故，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她走出寺庙，阳光正好，风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继续驱车上路。

蜿蜒的公路一眼望不到头，车子极少，她熟练的把握着方向盘，山里的空气让她无比放松。忽然，路上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她猛地一打方向，车身重重的撞在了峭壁上。

她听到了车身与岩石摩擦出剧烈刺耳的响声，眼前漆黑一片，混沌之中，她又看到了她的小宝，“妈妈，你别死，我来救你”。

“不，别救我”她想起罗瘸子说过的话“你会魂飞魄散的。”

“妈妈，我要你活着。”

“可妈妈，曾经伤害了你。”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林芸努力地睁开眼睛，又是医院，她的目光四处游荡着寻找李强。李强正端着饭盒走进病房，发现林芸已经醒来了，他一把抱住林芸，“我以为你再也醒不了了”。

“我睡了很久吗？”林芸发出虚弱的声音。

“已经七天了，我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原来已经七天了，她活着，那么小宝呢？林芸泣不成声。

“不哭了，老婆，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李强抓着她的手说。

“什么？”林芸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有孩子了，你怀孕了。”李强又重复了一遍。

林芸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要是小宝该多好。”

“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叫小宝”林芸毫不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