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断臂
刑事组赶来之前,秦商和周期把现场用警戒带封锁起来。案件如果定性为刑事案,尸检则必须留给市局法医组过来接手。保护现场非常重要。秦商在绿化带里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截断臂。蔡东明在安抚家属的过程中,已经把粗略的信息记录过来了。
死者名叫丁郁蕾,女,十二岁,是一名初一年级在读学生。在场的男人名丁辉,系死者父亲,在本市一所专科合并的本科院校任职教授。女人名周彩梅,系死者母亲,在老城区最大的商业中心千悦城经营一家美容院。
秦商站在尸体旁边抬头望上去,有群众反映,尸体是从七层楼的楼顶掉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前,楼顶上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死者断臂堕楼?那截手臂没有一同掉落下来,那么,就应该留在了楼顶天台?
秦商悄摸地靠近正在和围观群众套近乎的蔡东明,隔着一圈热心市民,一手握拳靠近嘴边,刻意地咳了两声。蔡东明抬头看他一眼,秦商食指朝天戳了戳,又做成打电话的手势往耳边一靠。意思是:“蔡叔,我上去瞅瞅。老规矩,市局来人了给我电话。”
蔡东明眉头一皱,不情愿地回了半声咳嗽。那是:“又作死!快去快回。”
秦商露出大白牙了然一笑,一个闪身快速窜上楼去了。周期配合周到,把警戒带往楼梯口一封,一座人肉墩子往绿化带和楼梯口中间一杵,看住现场,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居民楼是一栋旧式联排小高层,总高七层。七楼往上还有半层高度通往天台,楼梯间里积尘厚实,堆满了杂物。一扇锈迹斑斑的实心铁门拦在楼梯尽头。
秦商匆匆跑上去,一把没拉开铁门,握了一手的铁锈。秦商拨出铁门的插销,打开门走上天台,直奔预估跳楼位置的边沿。
现场的情况跟秦商想象的出入很大,楼顶上既没有那半截断臂,也没有任何血迹。
秦商有些不可置信,赶紧沿着天台边缘走了一遍,打开手电细细地看,确实没有任何血迹。不仅如此,整片天台的区域都没有血迹。
“这怎么可能?”秦商自语了一句,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周期打的,只响了一两秒就挂了。秦商会意,知道市局来人了,来的还不是能包庇窝藏他的副队长荣逸,得赶紧撤了。
刚按掉手机,楼梯间响起了嘈杂脚步声。秦商暗想糟糕,来得这么快。
“你哪个部门的!不知道会破坏现场吗?”严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楼梯上脚步声戛止,当先一人站在进门十来步的地方,千手观音变身般,后面几个人从她两侧涌出,秩序井然地把一堆器材箱沿着门边放好,啪啪啪一溜打开。其中四个人快速地在天台角落搭起了临时照明装置。
先来的居然是法医组。
“我是片区派出所的案件民警秦商,负责保护第一现场。——这片天台预测是当事人跳楼的地点。”秦商心想市局什么时候来了个新法医,不知行事分寸怎样,赶紧顺口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边说边走向大门,准备溜回楼下老实做他的值班小民警。
“站在那里别动!再多踩出一个脚印,你就不用做什么案件民警了!这种需要大脑的工作不适合你!”女法医毫不隐晦地展示她的霸气。
气氛一度很尴尬。
秦商发现他们一行人都穿着专业的鞋套——以免增加现场的非案发痕迹。心里是想给法医姐姐的专业度点个赞的,奈何小姐姐的脸色像被霜打过一样,严寒刺骨,秦商只好识趣地闭嘴,接过一个戴眼镜的男法医递给他的鞋套穿上,快速地走到了门边。
身后有人问女法医:“兰奚姐,可以开始了吗?”
女法医点了点头:“去吧。”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男法医走到天台边缘仔细分辨了一会,说:“就是这里。”马上有几个人拿着不同颜色的胶带,以眼镜男站的地方为原点,分别在地上黏贴了紫、红、黄、绿四个大圆圈,目测直径是四、六、八、十米。然后他们俩俩分组,用不同的器材开始攫取现场痕迹。
秦商摸着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个姑娘拿着一种光线特别的手电,挨寸扫描面积最小的紫色圈内地面,不禁疑惑为什么法医工作不是先从楼下的尸体开始检验。
领头的女法医兰奚傲慢地扭头看着他:“还不走?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秦商瞬间感觉到了市局队员和小民警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心塞又悲愤地下楼了。一下楼就看到刑警大队的人也到了,带队的正是副队长荣逸。秦商立即找到了靠山,就差没抓起荣逸的袖子管抹泪了。
“荣大,死者的断臂不在天台上,上面也没有血迹。”简单汇报了案件情况,秦商低调地承认自己去上面搅过水了。并且还死皮赖脸地蹭着不肯走。虽然不肯定和荣逸的交情已经熟到了可以放飞自我的地步,却忍不住要撩一撩。就看荣逸耐撩不耐撩。
荣逸的职位是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在职称上,“副”是个很尴尬的定语。副职通常比正职更实际地接触工作,但在称谓上却总让人有种低人一头的卑微感。因此对那些处在副职上的人,口头称谓上通常都不明言“副”,而直接以正职抬头称呼。比如“荣队”。
秦商这句“荣大”,则是一个熟稔的叫法,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荣逸的直接下属。
荣逸能力不错,好脾气,肯担当,人也聪明。一听秦商这话,就知道他在打算什么小九九。他冲秦商一笑,提高声音宣布:“最近案子多,人手不够用,秦商留下来协助案件调查。其他人员可以撤了!”
蔡东明隔着绿化带,暗地里用食指戳了戳秦商:你小子又搞事!
秦商扭头对蔡东明露出大白牙,勾着周期脖子带到蔡东明旁边:“朕有公务处理,两位爱妃可以退下了,好生照顾小太子。”
周期咬牙切齿:“小太子没屁眼,您老人家不知道吗?”
蔡东明“啧”一声,拽住秦商压低了声音:“你小子怎么说不听,市局内部复杂着呢,你有清闲日子不要过,非要去做根搅屎棍!”
秦商笑微微地拍了拍蔡东明:“回吧您,别瞎操心。”
周期拉着蔡东明走了:“得吧,小秦的骚气总要找个发泄的渠道。我们走了。你小子自己小心点。要有搅屎棍的尊严懂不?”
荣逸那边正在上楼,秦商机灵地跟在副手后面,一溜烟到了四楼的死者家里。
一进屋,一股腥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里的装修半旧不新,保留了一大半过时的老装修,只有家具是新买的。客厅的餐桌上,一头放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夫妻俩陈旧的结婚照。另一头放着一只餐盘,餐盘里,赫然是死者那截断掉的手臂。断口的血呈半凝固状,餐盘下的桌面上洼了一小滩。
秦商不转眼地盯着那截手臂,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屋里的血迹比预估的少很多,如果是活体切割,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血?而且没有喷溅的痕迹。按照常理推断,死者应该是先在屋里放好了断臂,然后再爬上天台跳楼。然而这似乎很难做到。大量的失血和疼痛,会让死者很难完后断臂之后的举动。
由此也可以推断应该是他杀。如果屋子里有其他人进入,根据门和现场都没有被破坏来看,进入的应该是熟人?熟人可能先弄晕了死者,然后砍断他的手臂,摆在桌子上。然后再把死者扔下楼,快速离开现场。
“奇怪。”荣逸的副手唐棠皱眉看着餐桌,“为什么结婚照会放在餐桌上?正常不是应该放在卧室或者置物架上吗?”
这话一点清明。难怪秦商觉得哪里怪怪的,断臂对面放着结婚照,好像刻意让照片上的人看见这残肢一样。有点像是一种报复的用意。
荣逸没有回答唐棠的话,只是冷静地说:“去楼下看看,那夫妻俩精神状态怎么样,可以的话让他们到楼上来看看家里有没有财物失窃。注意其他东西不要动,等兰奚他们过来。”
而后转头对秦商说:“你先回去吧。明天下午兰奚会出完整的法医报告,你过来一起开会。”
荣逸的意思,秦商还有后续参与案件的资格。秦商知道这会儿也做不了更多事了,后续着手调查监控和死者的关系网。亲朋友人,学校同窗,尽可能全面地铺开。以及现场探访目击证人,记录详细信息,着手还原以时间轴和死者为中心的活动拼图。都得等法医组的法证报告出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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