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是用什么方法写长篇小说的？

文/祎七

知道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源于叫《挪威的森林》的一本书，只知道当时很火，包装小巧精致，鉴于本人有点小小的爱国之心，从小就有与日本人势不两立的想法，不买日本产品，不读日本人写的书，所以从没翻开过。

前些天在机缘巧合下知道了《我的职业是小说家》这本书，索性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就破一次例，买来看看。足足花了我一天时间，终于看完了。不看不知道，看后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对日本作家村上的偏见，皆从这本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仰。他不像日本军官、教育学者或文化界的一些作家，过分掩饰一些东西，并夸大什么。而是跟随内心，做喜欢的事，有什么说什么，是一个直言不讳的人。

《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是村上很真诚的一本书，从一个职业小说家的角度，谈论一些包括学校教育、文学奖、原创性等等方面的内容。并告诫当下想当小说家的人，如何判断自己是否适合写小说，如何坚持，怎样写出好的东西等。

你适不适合写小说或当小说家？

大多数小说家，是兼具完美人格与公正视野的人，在谈到职业排他性，似乎在作家这个领域行不通。

01.宽以待人是小说家为数不多的美德之一

小说家看起来有很多缺点，但对于有人进入自己的地盘，确是落落大方，十分宽容。为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小说家无需像钢琴家和芭蕾舞者从小培养，有漫长而艰苦的训练。画家也是一样，具备专业知识和基础技能，最起码也得买齐全套画具。登山者则必须拥有超越常人的体力、技术和勇气。

而写小说，只要能写写文章，尤其在这个人人都会写的时代，手中有个电脑，会打字，或有一支笔一张纸，都可以提笔就写。或者说，大致都能写得像小说的模样。也无需去大学念文学专业，什么写小说专业知识，那东西可有可无。而且稍微有点才华的人，一上手，就能写出一部优秀的作品是有可能的。

村上提到，小说就好比职业摔跤的擂台，不论什么人，只要心存此意，都可以参与进来。然而，跳上擂台容易，要在擂台上长时间屹立不倒却并非易事。

小说家之所以宽容，或许与文学圈并非一个你死我活的社会有关系。换句话说，不会因为一个新作家登场，便导致另一位在台上多年的作家失业。有时反而因新作家小说畅销，带动整个小说圈整体呈现生机勃勃。每一个作家都愿意看到这种景象。

02.头脑活络的人并不适合写小说

村上认为，写小说不是头脑活络的人适合从事的工作。当然写小说必须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修养和知识。写小说（或者故事）是需要用低档缓慢前行，去耐心推进的作业。是效率低下的营生，是一项非常“慢节奏”的伙计，是一种再三重复“比如说”的作业，无比耗时费工，无比琐碎郁闷，几乎找不出潇洒的要素。

写小说需要内在的驱动力，如果决心不够，持之以恒地写下去难之又难，绝非人人皆可。所以说到这，你必须具备一种特别的资格，而它与“才华”恐怕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所以，是不是当小说家，你自己可以掂量一下，千万不要跳到擂台上，没一会就趴下了。

写小说，需要什么样的训练和习惯？

既然想写小说，那么小说的结构如何，就得作为肌体感觉，从基础上了解它才是。就像做“欧姆蛋”首先得把鸡蛋敲开，一样理所当然。

01.青年时期，应该尽可能的多读书

村上说，不管是优秀的小说也好，不怎么样的小说也罢。都不成问题，要一本一本的读下去。让身体穿过更多故事，邂逅大量的好文章，偶尔邂逅一些不太好的文章。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作业。它将成为小说家必不可缺的基础体力。

02.养成事无巨细，细心观察的习惯

身边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物，周围起起落落的种种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认真仔细地加以观察，并且深思细想、反复考虑。但要尽可能地保留结论，有意往后拖。要把那些来龙去脉当做素材，让它们以原汁原味的形态，历历可见地留存在脑海里。

常有人对周围的人和事爽快利索地展开分析：“那个是这么回事哎，这个是那样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人……等等。”三下五除二便得出明确的结论。这样的人看来不太适合当小说家，倒更适合当评论家或媒体人，再不就是某种学者。适合当小说家的，是那种即便脑袋里已然冒出“那是这么回事”的结论，或者眼见就要冒出来，却驻足不前，还要再三思考的人：“不对不对，稍等片刻。”

总之，立志当小说家的人，不应该迅速得出结论，而应该尽量原封不动地收集和积攒素材。

要主动的把某个事实中兴味盎然的细节储存在记忆里，留心那些细节，这是写小说的宝藏，也是最为珍贵的。

詹姆斯.乔伊斯曾经非常简洁地断言：“所谓想象力就是记忆”此言极是，我完全认同，想象力完全是缺乏脉络的记忆碎片的结合体，这些都是故事的动力。所以，我们的脑袋里都配备着这样大型档案柜，一个一个抽屉中塞满了形形色色作为信息的记忆。如果你打算写小说，所有的档案柜最好都为小说所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尽量节省着用。这是从村上长年写小说的经验中得来的智慧。

03.凭手头现有的东西，全力以赴坚持到底

村上写《且听风吟》时，就曾痛感没有什么东西可写，即便这样，也要利用手头现成的东西把故事构建起来。

这中间，会经历很多次失败，比如写什么题材，内容不好等等，但尽管写就好。其中重要的一点，是将零零星星的小插曲，意象，场面，语言等，不断地扔进小说这个容器里，再将它们立体地组合起来。而且要在与世间通用的逻辑，文坛常用的手法毫无关联的地方进行。这是基本的框架。

在这个过程中，音乐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村上喜欢音乐，他采用与演奏音乐相同的要领去写文字。必须始终保持准确坚实的节奏。否则就不会有听众追捧。所以，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节奏。就算只能用有限的素材去构建故事，仍然会存在无限的可能性。

与之相比，从一开始就提着沉重的素材出发的作家们----比如写关于战争的作品，很多作家从不同角度出发，往往容易出现不堪重负的倾向。也有些作家多少会陷入原地徘徊的状态：“接下来些什么好呢？”这种情况似乎也很常见。

比如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的海明威，然而其作品：“以初期为佳”的观点几乎成为世间定论。他的头两篇小说非常好，书中恢宏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来。而然到了后期，作品固然很好，但小说潜在的力量却有所削弱，字里行间的感受不如从前有新鲜感了。正是如此，他才主动投身战争，去狩猎，满世界钓鱼……大概是需要外部刺激的缘故吧。

如果不依赖素材的分量，从自己的内在出发编织故事的作家，反而更轻松些。因为只要将周围自然发生的事件，每日目睹的情景，平常生活中邂逅的人物作为素材收纳在心里，在驱使想象力，以这些素材为基础构建属于自己的故事就行了。这好比“自然再生能源”的东西，既没有必要特意投身战场，也没有必要去体验斗牛，射杀猎豹或美洲豹。

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经历，只要方法得当，就能从中发掘出令人震惊的力量。有句话叫做“木沉石浮”，指一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不过在小说的世界里，这种逆转现象却屡屡在现实中发生。在社会上通常被视为轻微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能获得不可忽视的分量。而一般被看重的事物，不知不觉中却失去分量，化作形骸。因此，觉得“自己手中没有写小说的素材”的人，也不必灰心丧气。只要稍微变换一下视角、转换一下思维，肯定会发现素材在身边简直比比皆是。他们正等着你去发现、获取和事业。

所以，假如你立志写小说，就请细心环顾四周。世界看似无聊，其实布满了许许多多魅力四射、谜团一般的原石。而小说家就是独具慧眼、能够发现这些原石的人。而且还有一件妙不可言的事，这些原石基本都是免费的。只要你拥有一双慧眼，就可以随意挑选、随意挖掘这些宝贵的原石。

如此美妙的职业，你不觉得没有第二个了吗？

村上是用什么方法写长篇小说的？

村上称自己为长篇小说家，具有长跑者的特质。要做真正想做的事时，就像飞机一样，需要常常的跑道。写长篇小说是他的生命线，而短篇和中篇是为写长篇作准备的重要练习场。这或许就像一个长跑选手在一千米和五千米这些竞赛项目中也能获得不错的成绩，但重心终归还是放在全程马拉松上。

01.要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决心

写长篇小说时，首先要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摆好“除了小说什么都不写”的架势。比如随笔，连载之类都要暂时停笔不写。一旦认真做起这项工作来，就要心无旁骛。不必牵挂多余的闲事，集中精力写作。要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决心。

02.写作要养成一定的规律

做一项长期工作时，规律性有极大的意义。比如村上规定自己一天写出十页稿纸，每页四百字。就像打考情卡一样，每天基本上不多不少写十页。有人说这哪是艺术家的做法？但小说家干嘛非得是艺术家呢？所谓小说家，就是在成为艺术家之前，必须是自由人。

在自己喜欢的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村上对自由人的定义。

03.在修改上尽量多花些时间

第一稿完成，稍微放上一段时间，小作修正，便进入第一轮修改。不管小说有多么长，结构多么复杂，按照村上的做法是从头做一次彻底的改写，进行尺度相当大的整体加工。这轮修改可能需要一到两个月。

这个流程结束后，会搁置一周，然后在进行第二轮修改。这一次也是大刀阔斧地从头改写，只不过更加着眼于细节，仔细地修改。比如假如一些细致的风景描写，整合会话的语气，有没有与情节不相吻合的地方等。

这段期间，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像这样将作品好好养护一番之后，再开始彻底修改细微部分。会有与之前大不相同的印象。

既已充分养护，又作了某种程度的改写，具有重大意义的就是第三者的意见了。比如你可以将作品，给你最信任的人通读原稿，比如你的妻子。只要是她提出来不妥的地方，即使你再不乐意，与之有不同见解，也要定下心来修改那几处，再试着重读一遍，差不多你就会都发现改得要好过从前。

这次修改不必从头开始循序推进，而是针对有问题和受到批评的部分集中修改。改好，在让她重读改好的部分，如不满意，再继续修改，直到达成一致。

此后在正式交给编辑审读，冷静客观地应对编辑的反应。在这阶段，可能编辑会给你泄气，说不怎么样之类的话，或者需要改正。所以，要明白，不论什么文章，必然都有改进的余地。不管作者如何认为“写得真好”“完美无瑕”，其中也有变得更好的余地。

所以要保持冷静，摆好足以抵挡外来批评的态势。人家说些没趣的闲话，也要尽量忍耐，默默吞进肚子里去。作品一旦出版，面对批评要不为所动，随便当做耳旁风即可。不过在写作过程中，来自身边的批评和忠告，必须虚心谦虚地洗耳恭听。

总而言之，要在修改上尽量多花些时间。倾听周围的人的建议，铭记在心作为参考来修改文章。忠告至关重要。当然他人的意见也不能照搬全收。

04.凭时间赢来的东西，时间肯定会为之做证

时间在创作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所以，当自己作品出版后，就算受到严厉的批评，我们也可这样想：“这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已尽人事，已竭所能。”要相信，凭时间赢来的东西，时间肯定会为之做证。

村上认为写小说是一份孤独的工作，需要下降到意识底层，心底的最深处。也是一个体力活，需要忍耐力相当强的性格。有时一人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所以必须锻炼自己的持久力，他养成了一个跑步的习惯，每天都坚持，雷打不动。因为肉体与精神的力量就像车子的双轮，它们在维持平衡的状态下共同发挥作用，才能产生最正确的方向和最有效的力量。

当然，跑步不是唯一的方法，你可以找到你自己的做法。

当问及村上，你写的小说，心中设想的读者是什么样的呢？他说，我没有专门为了谁写小说。为自己而写，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是真话。因为一切创作行为或多或少都包含着修正自我的意图。

即便写出的小说，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开心，自己享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