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伍江息夫传（五）
董贤受宠
董贤受到的宠幸和富贵一天比一天见涨，皇室外戚丁氏和傅氏对此很为妒嫉害怕，傅晏就和息夫躬暗中谋划，想求得居位辅政。这时，正值单于应当前来朝拜，派出使节前来说身体有病，希望明年再来朝拜。
息夫躬于是借机上奏，他认为：“单于应当在十一月入塞朝拜，后来以身体有病解释，怀疑有其他变故。乌孙国的大小昆弥软弱无能，割据一方的卑爰疐（音dì，弟）势力强盛，已经占居疆煌之地，拥有十万之众，他们为向东结交匈奴单于，派出侍子作为人质。如果卑爰疐这样发展下去，就会重现乌孙国就屠王时的辉煌，然后率兵南侵，这是兼并整个乌孙国的势头。如果乌孙统一，那么匈奴势力就会更强盛，我们的西域就太危险了。现在可以命令一名投降的胡人诈称是卑爰疐的使者，前来向我们的天子上书：‘我们之所以派遣侍子到匈奴作为人质，其实并不是对匈奴人亲近，而是畏惧其实力。希望大汉天子哀怜，告诉单于归还臣的侍子。我们希望帮助戊己校尉保卫恶都奴的边界。’然后就把书信送给众将军，故意让匈奴的奸细知道这件事情。这就是所谓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书信上奏后，汉哀帝面见息夫躬，并召集公卿和将军们商议此事。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国往常凭借威信怀柔降伏夷狄，息夫躬想要违逆使诈编造出这样不诚信的谋略，坚决不能批准。何况匈奴依赖先帝大德，已经保塞称藩。现在单于是身体有疾病不能到京师供奉朝贺，他已经派遣使者前来说明，这仍然不失臣子之礼。臣公孙禄敢担保，到我死也不会看到匈奴人成为边境之患。”
息夫躬赶紧抓住公孙禄的话柄说：“臣只是替国家先行谋划，这是防备将来的不测，以便防患于未然，是为万世安定考虑的。但左将军公孙禄却想用他那犬马一样短暂的寿命来担保暂时的安宁。臣我和公孙禄这类人谈论，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汉哀帝说：“先生说得对。”汉哀帝罢掉群臣，只是和息夫躬一人商议。
息夫躬建议说：“往年荧惑进入心宿，太白星位置很高并且放出光芒，角星被河鼓星所遮蔽，这在星象上预示着会有兵乱。此后谣传的“诏筹”麻杆事件，历经多个郡国，天下骚动，恐怕会有非常之变。可以派将军巡视边境部队，整理武备，同时斩杀一名郡守，以树立国威，震震四夷，用这个来抵消灾异变故的发生。”
汉哀帝认为息夫躬说得很对，就再询问丞相王嘉。王嘉回答说：“臣我听说过感动百姓不要通过讲话，应对天象不能虚与应付。下层的百姓虽然微末，无足轻重，但却不能对他们欺诈，何况对上天神明怎么能进行欺骗呢！上天出现异象，这是用来警戒人君的，是想让人君有所醒悟而有所改正，以便能诚心推行善事。如果百姓心中喜悦就会得到天意。现在的辩士只看到其中一个方面，虚妄解释星历，通过胡言乱语来应对灾异，编造匈奴、乌孙、西羌将要发难的瞎话，谋划妄动干戈，设计权变，这不是对应上天之道的做法。如果郡守国相有罪，就会乘车飞驰奔到宫阙前，然后交臂等死，他们的恐惧就是这样。那些谈论者随口一说，从不考虑国家安危的大危局，只图逞口辩一时之快，现实中绝对不能听从。那些议论国政的，最害怕的就是他们阿谀献媚，但故意把道理说得非常深刻。阿谄献媚的会导致主上毁丧，国家倾覆危险而使下面心生怨恨，那些诡辩只会伤害正道，行政深苛更会伤及恩惠。当年的秦穆公不听从百里奚和蹇叔的建议，导致秦军战败，于是悔过自责，痛恨误国之臣，思念老人们的忠告，最终名垂于后世。希望陛下观览古戒，反复参考，不要因为有人提前说过就让其先入为主。”
汉哀帝不听，他下诏说：“前段时间灾变不断，盗贼众多，兵革动乱的征兆已经很多显现。但没有听说过将军们对此深感忧虑，并且为此加紧训练戎士，修缮干戈。如果连器具都不锋利，那么由谁去监督？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将军和中两千石官员要推荐熟习兵法和有大谋略的各一人，胜任将军的二人，全都送到公车府中。”汉哀帝封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则再次担任大司马、骠骑将军。
这天发生了日食，董贤因此诋毁息夫躬和傅晏的计策。以后几天，汉哀帝收回傅晏的卫将军印绶，丞相御史也奏报息夫躬的罪过。汉哀帝因此憎恨息夫躬等人，下诏说：“南阳太守、方阳侯孙宠，一向没有廉洁名声，生性严酷凶恶，毒害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息夫躬，故意编造不实之言，想用来贻误朝廷。他们结交游说权贵外戚，投奔在权贵门下，只为图谋个人名利。现在就罢免息夫躬和孙宠的官职，遣送他们返回封国。”
息夫躬回到封国后，因为没有房屋宅院居住，就借住在空亭中。窃贼们认为他家肯定十分富裕，就经常在夜间去守候窥探。息夫躬的老乡、河内郡掾买惠去看望息夫躬时，教给他乞求鬼神惩罚盗贼的方法。砍下桑树东南方向的树枝做成匕首，在上面画上北斗星图案，让息夫躬在夜间披头散发站在庭院中，面向北斗，手持匕首或招或指，以乞求神灵降灾到盗贼身上。
于是有人上书说，息夫躬心怀怨恨，非议、讥笑朝廷选拔任用的官员，并且通过观察星象预测天子吉凶，和巫师一起诅咒汉哀帝。汉哀帝派出侍御史、廷尉监逮捕息夫躬，根据诏令拘押在洛阳的监狱中。他们正要对他进行拷打审问时，息夫躬却突然间仰天大叫，然后倒在地上。官吏前去查看，息夫躬已经停止呼吸，血从鼻子和耳朵中流出，不一会儿就死掉了。
息夫躬的亲党、朋友因参与谋议受到牵连被捕的有一百多人。息夫躬的母亲圣因为祭祀灶神，乞求降灾于皇帝，被定为大逆不道罪斩首示众，息夫躬的妻子充汉及其亲属都被迁徙到合浦郡。息夫躬的同族亲属中，平时和他关系密切并得到他关照的，一律免职，终身不许再做官。
汉哀帝去世后，有关部门上书奏报说：“方阳侯孙宠和右师谭等人阴谋捏造罪名，加害皇帝的宗室东平王，他虽然蒙朝廷大赦令而免罪，但不应再拥有爵位和居住在中原。”于是孙宠等人都被免去爵位，迁徙到合浦郡。
开始时，息夫躬处于待诏时，多次危言高论，担心自己将来遇害，就写下《绝命辞》，诗中曰：
“玄云密布，将安归兮！鹰隼横厉，鸾徘徊兮！飞如疾风，飘若浮云，动则危兮！荆棘丛生，安可栖兮！尽忠忘身，自撞网兮！冤颈折翼，何以离兮！涕泣流兮焦兰，心郁结兮伤肝。虹蜺曜兮日微，邪恶宇宙兮未开。痛人天兮鸣呼，冤际绝兮谁语！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秋风为我歌唱，浮云为我长吟。嗟若是兮欲何留，抚神龙兮捋其须。游旷野兮反无期，雄失据兮世人把我思。”后来息夫躬果然身死，就像自己文中所说的那样。
班固赞曰：孔子说“最厌恶利口之人倾覆邦家”，蒯通一张张口就丧掉三俊，他最后没有被烹掉，确实是太万幸了。伍被身处危乱国家，身为刘安的谋主，尽忠不能始终如一，最后替刘安谋划诈伪之策，被诛灭夷族不也很应该吗？《尚书》中有流放四人之罪，《诗经》中有《青蝇》之诗，春秋以来，这样的祸败太了多。当年，子翬（音huī，辉）谋害鲁桓公而鲁隐公危机，栾书陷害郤氏而晋厉公被弑；竖牛奔仲而叔孙死，郈伯毁季而鲁昭公被逐；费忌纳妇而楚太子建逃走，宰嚭陷害伍员而夫差丧命；李园进献妹妹而春申君毙命，上官子兰诬陷屈原而楚怀王被拘；赵高弄死李斯而秦二世被缢，伊戾伪造盟约而宋痤身死；江充编造巫蛊而汉太子被杀，息夫作奸而东平王被诛。这些都是从小覆大，以疏害亲，能不让人恐惧吗？能不让人恐惧吗！
傅嘉弹劾息夫躬
黄其军
作于2021年9月26日（古历辛丑年八月二十）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近期同类文章链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