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娘――（上）

      我叫孙二，五行全缺，在我三岁的时候，弟弟夭折了。十岁那年，我娘又怀上了，没多久，我爹车祸离开了我们。娘伤心过度，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又没保住。我有个亲叔叔是个哑巴，他到二十多岁还打着光棍。我爹去世后，小叔对我们娘俩照顾有加。没多久，村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小叔肯定是把我妈睡了，所以他才会对我们娘俩这么好。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种，农村妇女特有的贞洁。

      奶奶琢磨着这家怕是留不住我娘，暗地里竟然打起了匪夷所思的念头。没过几天，奶奶突然煮了一大桌子菜，还搬来一坛子老酒，奶奶叹了一口气道。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不聋，哪里不知道村里面的那些流言，只是咱家已经少了一个顶梁柱。

      “咱们娘俩都是命苦的，我这个当妈的，求求你再怎么艰苦，咱们这家人也要一起搀扶着走下来”。奶奶的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我娘听得眼泪汪汪。后面他们又捞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奶奶给我也倒了半碗酒，我早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出了大事情，娘和小叔竟然都光溜溜的睡到了一个屋子里。我娘发了疯似的把小叔踢下炕，穿上衣服就要回娘家。奶奶却拿着扫帚堵住房门，不让我娘走，奶奶喊我小叔把媳妇拉回去。小叔迟疑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到底还是上去帮着奶奶把我娘挽回了屋子里，锁上了门。我娘的哭声凄厉无比，让奶奶放她出去。

      一个多月后，我娘又害喜了。怀上了小叔的孩子，娘的肚子很快就大了起来，他也似乎认命了，没有再吵再闹，奶奶对娘的戒备也松了下来，终于把娘从屋子里放了出来。还叮嘱我小心照看着点我娘，别让她肚子的娃儿再出什么差错，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娘临盆的时候没多久，就听到奶奶在房间里大骂。说我娘这个扫把星就是来克他们家的，把他的儿子克死了，孙子也克死了三个。

      很快，产婆捧着一个破布团走了出来，那个布团瘆着乌黑猩红的血。我想揭开布团看看。小叔不让，直接捧着布团往后山走，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就跟着小叔来到后山挖了一个坑，把布团给埋了。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围了很多村里的邻居，奶奶一直在院子里骂我娘是个杀千刀的，专门克他家的男人。我听着心里很难受，朝着我娘的房间走去，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推开房门之后，我看到前面吊着一个人，是我娘，她上吊自杀了，我娘的舌头拉的老长，一双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好像就要吐出来了，死死的盯着门口，离了地的双脚在空中晃动，吓得我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然后就大哭起来。外面的人听到我的哭声全都围了过来，小叔马上把我娘抱下来。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奶奶抱着我的头，让我别怕，又让一脸痛苦的小叔用席子把娘的尸体裹住，抗到后山挖个坑埋了。我当时十三岁了，懂得也不少，不想这么草率的把我娘葬了，所以哭着跟奶奶说：“把我娘葬的风光点”。

      奶奶却说：“你娘就是专门来祸害我们家的，花这钱不值当，不如留着给你念书”。小叔盯着娘的尸体看了许久，一咬牙出了门，奶奶问他去做什么，他也没反应。过了十几分钟，小叔带了几个人回来。领头的是我的大爷爷，我爷爷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就是我大爷爷，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我叫姑婆。大爷爷的脸色有点难看，进屋之后，就说我奶奶太过分了。人在做，天在看，先不说我娘是怎么死的，但是她再怎么也是孙家的人，而且为这个家留下了一根苗，如果死后连一个葬礼都没有，别人以后肯定要戳我们孙家的脊梁。大爷爷的辈分比奶奶高，奶奶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然后狠狠的瞪了小叔一眼，一个人回房了。

      很快，乡里乡亲一起帮我们在堂屋里搭了一个灵堂，最后小叔帮我娘净身之后装进棺材封起来，这一忙活都已经到晚上了。我穿着麻衣，坐在灵堂边上守灵。小叔就坐在我旁边，来帮忙的那些邻居都回去。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灵堂里静悄悄，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了，让人有些怕。嗯，我正有些困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抽泣声，很悠长空灵还很凄凉。好像一直在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让人闻之落泪，又觉得毛骨悚然，像极了电视里的鬼窟。我吓得扑在小叔怀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几秒钟，这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犀利。就像有个女人附在耳边哭泣，哭得肝肠寸断。这时已经明显可以听出哭声是从我娘的棺材里发出来，而且越传越远，像是回音一样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奶奶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我娘的棺材，一阵大喊：“你这个害人精。又想来害我们家是吧，信不信我把棺材拔了，拆了你的骨头，把你挫骨扬灰”。我小时候就老听奶奶跟我讲，山里人经常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还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叫我看到了也别怕。可能是奶奶真不怕这些东西还用脚在棺材上一阵猛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小叔最终看不下去，过去把奶奶拉开。不过经奶奶这么一闹之后，我娘棺材里发出来的哭声越来越小了，最终全部散去，恢复了之前宁静。奶奶狠狠的啐了一口，也不让我守灵了，硬拉着我去她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我匆匆忙忙跑出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小叔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拦在娘前。在他前面的是一群拿着铁锤和锄头的邻居。原来昨天晚上村里有几个一两岁大的小孩无缘无故死掉了，他们都是躺在床上，毫无征兆就死了。村民都说，跟昨晚屋里传出的诡异哭声有关，认为昨晚娘害人了。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口沫横飞，“这个女人就是个害人精。今天说什么我们也得把这砸了。省得她再来祸害人”。

      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棒子，怒视着这帮人。这时候奶奶骂骂咧咧的走到小叔旁边。“老二，你犯什么糊涂？这个女人克死咱们家三条命，现在还去祸害别人，你别护着她了，就让乡亲们动手”。

      奶奶这么一说之后，中年男人就带着人往屋里冲，小叔猛然扬起菜刀，却被奶奶一把抱住。小叔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声痛哭。眼看着他们就要动手了，我拔腿就冲过去，挡在中间。中年男人一把就把我推倒在地上。小叔惊叫一声，跑过来把我抱在怀中。我们两个男人就这样无助的看着这些村民抡起大棒子一阵打砸，不一会全都被砸了。我真的很悲愤，小叔也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山里晚上天气凉，我有点冷，就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刚换完，就听到外面原本静悄悄的，屋里传来一些声响，滴滴滴的，像是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明显，也很清脆。我以为是小叔在干什么。走出去一看，娘旁边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孩，蹲在那里，小孩背对着我，只看到他手里有很多弹珠，洒了一地。我看了看小叔，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朝着那小孩走去。想让他出去玩。突然一阵冷风吹过，让我打了个机灵。等我再往角落看的时候，小孩和弹珠都不见了。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小叔旁边问：“刚刚有没有看到那个小孩在这里玩”。小叔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心里还是很怕，想着可能是这几天太疲劳了，出现了幻觉。

      这会儿天快黑了，奶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太惨了。今天那几个进来闹事的人，刚刚聚在赵小强家喝酒，全都给烧死了。人抬出来的时候简直就不像人了，所有人的眼珠子全都不见了”。

      眼珠子不见了？眼珠子？我听了奶奶的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脑子里马上就想到刚刚在角落里的小孩，还有他手里玩的咕噜乱滚的黑白相间的弹珠，眼珠子，弹珠。我觉得自己的后脊梁凉嗖嗖的，那些弹珠越想越像眼珠子。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就在这时候，奶奶接着说道：“老二，这件事儿肯定是那个女人干的，要不然死的不可能正好就是那些闹事的人，村里的人说要开棺鞭尸。你千万不能去拦，要不然咱们都要跟着遭殃，鞭完之后一了百了。咱带着孙二继续过日子，娘会想办法给你找个好媳妇”。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奶奶面前，泪流满面的求着奶奶，让那些人别这样对我娘。奶奶根本不理我，我只有看着小叔，然而性子软弱的小叔，此时和我一样，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大爷爷也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看样子也是不管这件事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大拨人又冲进了我们院，他们人多，我和小叔想要守在门口，但是被几个人死死拽住，其他人都冲进屋里，不由分说的就开始砸，发出一阵砰砰的巨响。过了好一会，声音消失了，棺盖已经变成了一块块碎末，但是屋里却变得一片死寂。我猛地一抬头。看到那些人都一脸惊恐的站在棺材边一动不动，好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