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鸡扫堂

午后，我正坐在院子中的木凳上看书，忽一撇头，菜园中正有两只母鸡蹲在一坑里用爪子将泥土刨的满天飞。幸好现在是冬季，菜园中并未种些蔬菜，若不然定要将那两只鸡拉出来打上四十大板。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我盯着母鸡，母鸡也盯着我，一切都安静下来，它也不刨土，我也不翻页，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时间凝滞了约莫五秒。母鸡见我并无其他动作，扭动着身子将土坑的范围又扩大了几分，脚下刨着泥土，扇动着翅膀，那泥土顺着张开的羽毛就进了去。

我大感惊奇，母鸡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将泥土往羽毛里送？

平日里，母鸡的羽毛是一片压着一片密不透风，与鱼鳞倒有些相似。有泥土、碎石、水滴落在羽毛上，不须它动作，那些细小的颗粒就从羽毛上滑落，若有水迹、尘迹残留，母鸡只需踮起脚扇动两下翅膀，灰尘、水滴就全都不见了，那羽毛又恢复如初，光滑而美丽。

有时，母鸡还要将翅膀略微打开，扭头啄上一啄，理一理自己的羽毛。全身的羽毛像鱼嘴一样一张一合，很有韵律。

母鸡平日如此注重外貌仪表，今日怎得会自己刨个坑蹲在里面，任那一身漂亮的羽毛沾染泥土呢？

我回头问祖母，祖母答，这是母鸡在扫堂子。再问，扫堂子干什么，祖母答，去一去身上的害虫。

扫堂子听说过，是一种驱除家中野鬼的迷信活动，母鸡扫堂子倒是头一回听说。莫不是母鸡把寄生虫和细菌当做了野鬼，蹲在坑中刨土覆身便是它用来去除的方法？母鸡此举效果如何只有母鸡知晓，但它祖祖辈辈皆是这样做，必然有其道理，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看上去美丽无暇的羽毛，下面却可能藏着有害的寄生虫，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不知寄生虫何时会发威给你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幸好母鸡的祖辈对它有所教诲，它也虚心接收传承，通过‘扫堂子’的方法来去除身上的寄生虫。

我忽又想起它平日里扭头啄羽毛的动作，那动作大概也是用来防范寄生虫的，只是相比扫堂子来的更频繁。

母鸡扫堂子多在午后阳光充足的地方，寻一处松软的泥土，用它锋利的爪子将泥土刨成一颗颗细小的颗粒。两爪齐用力不多时便能刨出一个容下半个身子的土坑，坑里坑边的泥土都是细小的颗粒状，与他处平整无缝的泥土不同。母鸡刨出土坑顺势便蹲了进去，身子在土坑里左右打着转儿，不时还要用爪子再刨一刨，似在找一个舒适的位置。爪子刨土，背部的羽毛也跟着展开，任滚圆的泥土颗粒进到羽毛覆盖的身体上。

待它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便蹲着不动了。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它那黄褐色的羽毛闪闪发亮。

漂亮的外衣下也许有一个带着‘寄生虫’的灵魂，如若你不理它，它便趁势慢慢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吞噬那些纯净、洁白的灵魂。母鸡尚且知道啄羽毛、扫堂子，我们不说扫堂子这样大的动作，就是啄羽毛这种简单的动作都不愿做。那鲜亮的外衣下，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洁净的灵魂呢？

寄生虫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耳朵、鼻子、眼睛将小石子、灰尘、死亡细胞凝聚成的聚合物都是‘寄生虫’的一种。我们能够时时将这些杂质排出体外，为何不能对我们的灵魂进行一次清理，进行时时的观察清洗呢？

母鸡会啄羽毛、扫堂子去除寄生虫保证身体的健康，我们的灵魂也该时时澄清，将杂质剔除出体外，还灵魂一片宁静、纯洁。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我盯着母鸡，母鸡也盯着我，我从母鸡的眼神中看到了纯净，同时也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