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38——【那盆艾蒿水】

                  那盆艾蒿水

      端午将至，一缕淡淡的艾蒿清香又缥缈而来。

      我是少司命赐给爸妈的过年礼物，我的降生带给他们的是负担也是惊喜。在那个寒风呼啸、哈气成雾的大年三十日傍晚，少司命把我放在了马安山五大队二队那个普通农户家里。爸爸捧着匆匆忙忙来赶年夜饭的我，乐得合不拢嘴，甚是疼爱。

      那时候家里御寒的设备除了烘笼便是火盆，当然别谈浴霸之类了。农村有个洗三的习俗，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一个简单的沐浴仪式，一家人围在一起为婴儿洗澡祈福，被称为“洗三”，意在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图个吉利。我出生的第三天，按照习俗该洗三了，懂事的哥哥姐姐早就烧好了热水倒在大木盆里面，昏暗的小屋里，烘笼里的火明明灭灭，妈妈戴着帽子斜躺在床上，哥哥姐姐乖巧地在木盆旁边站立，木盆里的水冒着腾腾热气。爸爸小心翼翼地捧着我走近水盆，轻轻解开包裹着我的棉裙，刚刚解开，他又立即把我包裹起来，在哥姐惊讶的眼神中几步走到床边，把我塞进妈妈怀里，摇着头说：“太冷了，不洗不洗，莫把我幺女冷到了。”我的洗三仪式就那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儿时，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皮肤病，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就是痒得难受，吃不好、也睡不好，晚上常常吵夜，总要妈妈和姐姐轮流为我挠痒才能入睡。天天如此、年年如此。找了许多医生，吃药、搽药都用了，可没有任何效果。医生分析是因为我生下来没有洗澡而落下的病根。

      农村里有人修房子就会烧窑，有人说用窑上面那冷却水洗澡可以止痒，于是只要村里有人烧窑，妈妈就会算准出窑前的那一天带着我去洗澡，洗后的确可以管两天，可也就短短的两天而已。我这病，折腾得一家人都不安宁。

      后来，村里一位老人告诉妈妈，端午的时候在太阳下晒一盆水，然后用那水熬艾蒿洗身子，就可以止痒，妈妈又信了。一个端午，妈妈在院子里晒了一大盆水，同时晒了一大捆艾蒿。傍晚，妈妈熬了一锅艾蒿水，把我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睡了个安稳觉，而且接下来几天都蹦蹦跳跳，也不赖着妈妈和姐姐挠痒痒了。妈妈喜出望外，割来许多艾蒿，屋檐上、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艾蒿的影子。我家从那以后经常飘出艾蒿水那特有的药香味。

      由于经常用艾蒿水洗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彻底告别了身上发痒的顽疾，但是家里艾蒿从来没有断过，挂在门上、晾晒在屋檐下、打捆放在屋角……即使我工作了、在小城里有了落脚点了，妈妈依然会每年端午节都在我门上插上艾蒿，并嘱咐我一定要熬一盆艾蒿水洗澡。

      那一盆艾蒿水，就这样跟着我、纠缠着我，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它那氤氲的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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