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居民的口袋也殷实起来。平日里过惯了钢筋水泥的日子,很自然就向往起田野情趣,各种户外俱乐部应运而生,农家乐、登山徒步、野外露营这样户外活动成了不少都市上班族的业余活动。
老齐夫妇却有些不同。老齐全名是齐毅,和妻子都在陕西考古研究院任职,平日里和古书、古物打交道多了,在朋友看来有些不灵变,虽然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就老齐的叫上了。
因为考古专业的原因,加上老齐平日里也研究些地方民俗,简单的户外活动多少带上点“学术”色彩。
也是这原因,朋友大多喜欢和老齐一起去户外活动。这样,旅途不仅有风景,也有人文。
年初老齐由于工作原因,到福建参加一个考古项目。
入秋时候,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妻子就带着另外一对夫妇朋友来福建旅行,旅行的最后四人一合计,做些简单的准备就去附近的山里徒步露营。
福建多山,自古地狭人稠,也因为山地几乎遍布全境,许多村落直接落于群山之中,经过这十几年的道路建设,很多村落都通了公路,当然更多的村落因为失去了原有的交通功能和地质灾害等原因,村民整体搬迁到县城,就留下村子在山中死去。
随老齐妻子一起的一对夫妇,丈夫姓何,叫何勇,妻子也姓何,叫何慧,夫妇俩在西安经商,因为户外俱乐部和老齐夫妇成为好友,诺大的城市也少有他们这样阅历不同却格外投缘的人。
一行四人,驱车到山脚,便拿上装备直接进山。
沿着机耕路往山里走,一路都是松、柏等杉木,翻过两个山头,机耕路已经不见,头顶是树冠漏下来的疏密的阳光,脚下就只有旧时山民上劳作的便道,虽然是便道,也应该很久没有人走过,便道旁经常看到不见人打理的茶树。
山里的空气清凉中带有一丝草香,因为是秋天,虫鸣声很小,不知何处的山泉流动的水声占据着四人的耳朵。从树冠漏下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点不晒,反而像是在给予温暖的拥抱。脚下是兽径,掉下的树叶和带着水珠的小草让山路走起来有一种柔软感,偶有飞鸟鸣叫,洒下一地清脆。
中午刚过,四人在树林中稍事休息,吃过干粮之后就重新出发。
不久就到一个废弃的村子,村子大多的房子都是土夯墙配合的木制结构,多数房子的屋顶都没了,应该是屋顶的青瓦还能用,就拆下来带走了吧。
出村朝西走了两个多小时,气温一降,山里雾气弥漫起来,老齐估摸着,继续前进比较危险,不如回头,日落前应该能回到那个废弃的村子,在村子过夜后,明天返回,如果天气允许,可以在村里观星,不枉自己背着天文望远镜走了这么久。
重新回到村子时刚好日落,搭起帐篷之后,天也暗了下来。没了城市的灯光,黑暗也像是有了厚度包裹着村子,老齐和何勇捡了些干柴,搭了个简易的篝火,祛除湿气。
捡柴火的时候,老齐看到村里的一口井,井壁用条石搭高,井口有木条封着,风吹日晒的,木条已经破败不堪,用手一碰,大块的木条直接掉到井底,轰的一声,四人都被吓到了。
吃晚饭时候,围着篝火,老齐讲了一个和井有关的故事,说是唐朝天宝年间,有一个叫周颂的进士,在慈溪做官,有一天夜里暴毙,鬼差来执,周颂见到鬼差就跑,慌不择路,跑到丰都鬼城被抓到了,恰巧碰到吉州刺史梁乘,周颂便向梁乘说到:母老子幼,漂寄异城,这死的没道理呀?梁乘答应会向阎罗王反应这个问题,让周颂在外等着,不久梁乘出来,回复已经说了,你最好还是和阎罗王当面说说。周颂进殿之后,一番言语,阎罗王说周颂说的有理,当官因为前世积德,这世也没有收黑钱,出去还阳吧。
周颂告谢出门后,向梁乘道谢之后问:这回阳间的路怎么走?梁乘便让抓他来的鬼差送周颂回去,鬼差一路直说晦气,走了几里地,鬼差说道,我送你回去,算是有恩,还阳之后,给我烧五千贯钱如何。周颂答到,此事简单,便答应下来,又走了十里,看到一个石井,鬼差让周颂看看井水,乘着周颂注意井水的时候,一把将周颂推了进去。周颂一惊,醒来已是在阳间了。
故事讲完,老齐继续说到:井,因为其掘地的特性,往往带有幽冥的意象,作为联通阳间和阴间的通道,不仅仅是中国的故事里有,日本鬼怪传说中也很常见。同样做为村民饮用水最方便的来源,也有些地方将井作为中心,构建村子,只不过这会绕到现有井还是先有村的悖论,也很多人持怀疑态度。
夜里雾气太重,不适合观星,四人聊了会儿家常,感觉有点乏了就回帐篷休息了。
睡梦中老齐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迷迷糊糊起来,发现帐篷被打开了,回头一看,妻子不在帐篷里,一瞬间冷气直冒头顶,马上跑到何勇夫妇的帐篷把两人拉了起来,三人拿出便携手电就在周围找了起来.
夜里的村子像是迷宫,断壁残垣围成一个个回廊,配合浓厚的夜,将人关入牢笼。
一点灵光突然在老齐脑中闪现:村里的枯井。
老齐直接向井边跑去,何勇夫妇不明就理的跟着。
枯井边,老齐妻子卧在井壁上,覆盖井口的木条已经不知哪里去了,何勇一个冲刺,一手向下勾住后颈衣服,将人拉了回来。
老齐赶忙将人扶到地上,看人怎么样了。
三人探视下,老齐妻子只是晕了过去。三人合力将人背回帐篷,掐了掐人中就痛醒了。
醒来的老齐妻子说,什么也记不得,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的帐篷都不知道。
经过这一遭,三人无心睡眠,熬到天明,便收拾好帐篷返程了。
第二年的夏天,在北京谈生意的何勇接到老齐打来的电话,原来老齐回西安之后心里不安,妻子去医院检查又没有任何毛病,便联系福建这边的朋友帮忙查了查那个废村。
电话那头的老齐说了那个废村的一个故事:民国时候废村是个大村,因为村北就是旧官道,往来客商很多,村里有个周姓的大户,大户只有一个女儿叫周清萍,周清萍一直未嫁,可是家人发现周清萍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村里也有了各种风言风语,在家人的逼问下,才明白实情:村子去年来了个教书先生,谈吐儒雅加上为人俊秀,两人一见倾心,便私下里定了终身大事,教书先生说春节返乡和家里说说,一去就再没有回来,清萍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不过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那个年代封建礼教是要杀人的。周清萍顶不住压力就在一个晚上投井自杀了,也有人说是周老爷见不得家丑,自己动的手。后来井边经常听见女人的哭声,加上死过人,这井就没人用了,拿木条给封上了。到了几年前,地质灾害点整体搬迁,废村的人就全给迁到县城里了,这故事也是从安置地的老人那儿打听来的。
说完,电话的两头都沉默了。
何勇想起,之前有帮老齐夫妇买了一份商业保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老齐的妻子,名字就叫周青苹。
老齐夫妇四十多岁了还没孩子,就是因为一胎时候出了意外,孩子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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