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活在梦中还惊起了漩涡
卫国又尿床了，今年是他第二次尿床。
上一次是他晚上在爸妈的屋里看电视剧。他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喝着爸爸给他沏好的茶水，不时又从桌子上拿起晚饭剩下的猪蹄啃了起来。
才九岁的他身材已略显臃肿，这跟他晚上的加餐有很大的关系。
由于父亲重男轻女的观念，卫国的出生总算是给家里添了光彩。这对于卫国母亲来说，尤为的欣慰，因为在她生了俩个女儿后，丈夫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而且还警告她再生不出儿子来就休了她。
作为母亲的她是畏惧丈夫这一警告的，自从二女儿出生以来，丈夫对她说话的方式就变成了吼，她担心丈夫真会休了她，她也害怕自己被抛弃。
有时在给他们做鞋的时间里，她常常会拔出鞋底的麻线在手上狠狠地用力一勒，手背处泛出一条白色印记来，然后看着印记周围再慢慢的显出淡淡的红。
伴着稍微的疼痛，让她相信她做的鞋子足够结实，这样想着想着就又忘了刚才的疼痛。
她就是在这样的阵阵微痛中给丈夫和女儿做了一双又一双的鞋子。
可有了二女儿之后她再也不想那么用力的撤麻绳了，因为她觉得这种付出对她生不出儿子的处境没有任何意义。
每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会把手中的活停下来，拿针在头发上磨上一磨，然后插在鞋底上放到旁边的箩筐里转身离开。
这一动作做的协调完整，但是还是略显突兀，即使她在做鞋的时间里有过无数次的转身，但都没之前淡定。
是的，她的步伐随着丈夫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做点什么，好让自己真生出儿子来。
她起来去了哪里呢？她去了西屋的香坛上，点着蜡烛焚上香跪拜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但是从她双手合十的诚意看，她绝对是在祈祷。
这是她结婚前从她母亲哪儿学来的，为保一家平安，母亲在家设下香坛，每次烧香拜佛时都有意叫上她，算是传授了。
于是在她出嫁后，在男人家就设下了自己的香坛，逢年过节时她会走到西屋里像母亲那样烧香跪拜折腾半天。
但是自从二女儿出生后，她就不只是在逢年过节烧香拜佛了，而是在她受了丈夫的气时或者空闲下来无所事事时，亦或者忙着忙着猛的一刹那感觉到佛祖召唤时，总之，她把这当成了她最后的依靠，她将完全的投入，只求能生个儿子出来。
就这样，卫国出生了。他的出生还带有拯救意义，他拯救了姐姐们，拯救了母亲，拯救了家庭。
重男轻女的父亲视卫国如掌中之宝溺爱。所以现在从他在给看电视的卫国沏茶倒水这一动作也能看出他对他的溺爱来。
九年来他习惯了这么伺候着他吃喝，他乐意这么去做，如果突然不这么做了那才显别扭呢。
母亲呢，自从有了卫国后，腰板儿也硬了，其实主要是丈夫对她的态度又转变了。但是她对卫国没有像她丈夫那样溺爱，因为他太淘了，完全是被自己男人给惯坏了。
就拿晚上的电视来说，只要他看，别人是不能换台的。姐姐们有时不服就抢过来把台换了，他就开始哭闹，这时如果母亲过来后就会象征性的数落卫国爱哭，她在这点上做的是很公平的，她不想女儿们看不成电视又受委屈。但是如果父亲在，他上来就是一顿臭骂，然后姐姐们就哭着跑回自己的屋里。
父亲对卫国的爱那就是时时都想着让他舒服到极致上。他看到卫国一人在沙发上歪着身子看电视，难受到了他的心里，于是就劝说卫国来床上躺下看。
聚精会神的卫国哪里听得到，即使是听到了也不去理会，他在父亲这样的溺爱里完全有了免疫，任性极了。
父亲看没有回应，也很识趣的不再喊他，而是走过来抱住他就往床上甩，动作之快，动作之轻，快是怕遮断了卫国的视线，轻体现出满满的爱来。
一旁的母亲看到后，总会训斥一声，“这么大了都，能不惯着他吗”。这话是对丈夫说的，但是她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卫国。
其实他俩是不希望卫国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床上挤的。因为每次卫国在这儿睡下，他们第二天就互相抱怨着一晚上没睡好，被卫国挤的腰疼，可事后丈夫还是这么做。
由于卫国看的电视他们并没有兴趣，偶尔的谈论也是父亲故意的讨好。为此他们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当电视演完卫国关掉后，整个屋子里就只听到父母的鼾声了。鼾声是如此的均匀，让他感到特别的安慰，于是他往上拽了拽被角，翻个身满足的睡着了。
尿床是发生在半夜，具体他也不知道几点，只知道夜色透着深黑，在这样的深黑里人是最疲乏的。
卫国就是在这样的深夜里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口。
他只知道晚上做了个梦，这个梦就是他从小到大的日常，那就是在自家梧桐树下撒尿。
那是一颗又粗又壮又直的梧桐树，算下来跟卫国一个年龄了，那是父亲在他出生不久的集市上买来，想给夏天的院子里添点绿色。
卫国就是在这颗梧桐的陪伴下长起来，他在这个树荫下拉屎撒尿，一直到上小学，在母亲的多次呵斥下，才不在这拉屎，但是撒尿却没有得到很好的管制，也是在父亲的纵容下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有时母亲看到他在树下撒尿，正呵斥时，父亲看到后总要说上两句，说其实给梧桐上上肥不错，小孩子的尿没味儿等等之类的话。
在梦中，他是那么的自然，有了尿意，赶紧跑到梧桐树下，拉下裤腰就尿开了，不同的是，这次可能撤的时间过长，尿起来特别舒服，可能也是处在舒服的环境里吧。总之，那一刻他特别满足。
铺在他下面的被褥如同七月干涸的田地，从他下口喷出的水瞬时被吸收掉，而且还以最快速度蔓延，一时之间在他身下开出大大的花来，只是，在什么时候这花都不美，而且还有点让人感觉难受。
卫国就是在这样的潮湿中朦胧着，他一会感觉到冷，一会又觉得热，这种冷热交加的感觉让他无法再深睡下去。不过，还好他可以用手去确认这种感觉的真实性，省去他睁开疲乏的眼睛。
就在他刚刚触到这朵花的边缘时，他惊醒了，很安静的惊醒了，这种惊醒冲去了困意，转而在大脑里清晰了起来。
是条件反射吗，可能，也可能是害怕。记得有次也是在这个床上，在父母中间，半夜不知怎的他晃动到了母亲的被窝，然后也不知怎的就犯了错误。
他没管住下口喷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睡姿，喷出的水是流到母亲身上还是通过身下的被褥传递过去，反正在他熟睡中就被揪了起来，随后就是一巴掌，朦胧中他没感觉到疼，但是留下了阴影，因为母亲为此叨叨了他半夜。
所以此时的他，在这种阴影下产生了害怕。他想绝不能让母亲发觉，尤其是在这大半夜里，他得想个办法。
所有的办法都是围绕不让自己挨打展开的。他想只要褥子干了母亲就不会发觉，这个想法一出，鬼机灵的他就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暖。
他果真在这片花中躺了下来，后背是一阵阵冰凉，好久才回归到朦胧中的那种冷热交替中，这让他难受至极，水深火热中让他觉得这多花并不友好。
同时，在这朵花的陪伴下他再也睡不着了，但是脑子里又不知道想什么好。
他微微的抬起后背拿手又试探了下湿度，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他的身子也开始变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大脑又开始了运作。
在这样的进度下，他知道不可能在母亲醒来时让这朵花消失，他得另想办法了。
而且，在这样的潮湿环境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是的，他从没体验过这种环境，这是个折磨人的挑战，这个挑战也只有他敢于尝试，换做谁都忍受不了，他像进入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经历了一番番春秋冬夏。
唉，有了，在这漫长的黑夜里他又生出一计，兴奋中让他不再觉得难受，睁着黑色的眼睛在天花板上环顾，这是满意的眼神，虽然在夜色中看不见。
他可以等天一亮就起来，谎称自己忘了还有点作业，然后跑去学校，那会母亲还没有起来，他可以给她要些零钱买面包，以便不让她起来给他做饭了……
想着想着他紧握自己的拳头抖动了一下，他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完美了，自己太聪明了。
突然他感觉不到潮湿的自己了，反而无比的平静，平静地再也起不了波澜，然后他就在这无边的平静中又慢慢地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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