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签了”潇潇说

“我不想再签了”潇潇说

1.

在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有一个人，直到前天晚上，却突然地让我佩服起来，他叫潇潇，21岁的热爱手绘的大男生。既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富庶人家的孩子，他和我一样，一样是一个乡下进城的打工仔，不过我是自愿，他是被迫；我是北上，他是南下。

潇潇中专读完后，没有再继续上学，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了苏州一家制造空压机的厂子里做起了装配工。

我记得我和他刚认识不久时，我就问他：“你怎么……不接着上学。”意思就是，以你现在的年龄，应该正在大学校园的课堂里、广场上、操场、篮球场、图书馆，或者和大学里交到的女朋友约会，一起上自习，和同学一起去网吧——包夜通宵等，体验青春里的乐趣和激情。

潇潇说：“在读完中专后，家里的表哥就帮着找了这么一份工作，我也拒绝来着，但是最终也没有拒绝出什么花样来。”

我说：“那你怎么还一直在这里边，干一段时间，拍拍屁股走人不就行了。”

潇潇说：“这是表哥给找的，我就这么走了，情面上也说不过去，家里也不好交代。而且我和这里也签了两年的合同，时间也还没有到，但是等合同一到期，小爷我铺盖卷儿都不要，就直接潇潇洒洒地走人。”

接下来，就随便聊了几句。我到底也没有问他工作累吗。累又能怎么样，难道问了，他就不累了。因为我们心里都明白，厂子里不累是骗人的，不累就挣不到钱，想挣钱就要去承受这份累。

2.

如今的社会有太多年轻人，他们和我一样，没有与同龄人一样优秀的学历，也没有相关的经验。只能从事一些体力上的工作，即使他们有个好脑子，最后也无济于事。当然，我自己也没有个好脑子。

潇潇今年21岁，两年前去的苏州，进的厂。两年前他19岁，我比他幸运的是两年前我21岁，两年前我得工作性质和他一样，是铁路部门得一名基层得不能再基层得员工。说的再好听点，我当时得工作，可能比他的工作还要累还要苦。

我记得，好像是2016年夏天，徐水站第一次更换高速列车专用道岔，长200多米。丰台段、北京段、保定段，好像还有衡水段，加上天津杨村车间，杨村车间最那什么了，丰台段无论哪施工，几乎全有他们的背影。我当时估么着，这得有1000人多了吧。这么多人用肩膀把这个200多米长得道岔抬到路基上。走得路不是很远，但在这组道岔的出发点到终点之间，有一道深1米多的沟渠，人们要抬着它走下来再上去，两边的坡是土，后来变成了泥，因为当天下着大雨。

第二次是同年的冬天，换第二组同样的专用高速列车道岔（这种钢轨非常娇贵，干活中不小心碰着他一下，留个划痕什么的就要被骂废物）。这次就好多了，不用人抬，但是干活的时间是在后半夜也就是凌晨。这里注意：铁路的大部分大型施工，全是从凌晨一点开始，到早上五六点结束。记得当天来的人同样也特别多，不干活的人也特别多，用相机拍照的特别多，偶尔到妨碍我们干活的也有，特别是在猛干时，就特么的更有了。有时他们只顾着拍照片，别的什么也不管，碰着了，还得道歉。

记得当天晚上干完活后，困得实在是顶不住，就只好，躺在铺着蛇皮袋子的土地上。冬天冷，所以身上盖的也是蛇皮袋。连续去了3天。我记得，第一天去，管的饭是烙饼加牛肉加鸡蛋汤，第二天是烙饼加火腿加鸡蛋汤，第三天是烙饼加火腿加鸡蛋汤。这种烙饼不是平时家里吃得油乎乎软软的烙饼，是一张略微带油的硬硬的烙饼，在嘴里嚼起来还挺费劲，牙口不好的吃不了。而火腿肠，则是超市里卖的那种几块钱一根的真空包装的。

2017年年初，我辞了职。开始了漫长的求职之路。

3.

每份工作都很累很不容易，但是相对比之下，就会发现只有更不容易和更累，甚至生命地威胁。

比如，铁路基层工作者，随时要面对的就是残疾和生命所遭受到的直接威胁。举个例子，2015年，北京南信号，一位电务段管理信号部门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惨遭不幸。2013年12月31日（这一天我记得特别清楚，丰西的领导记得肯定也特别清楚，因为这件事扣了他们全年的奖金）我的同乡，丰西车间，具体是丰西几，我忘了。如果简书里的朋友，有身在北京铁路部门的应该知道，丰西一到丰西四是个什么地方，应该算是货车车厢配调重组中心。因为工长的原因，被调车的车头碾轧身亡，如今工长依旧是工长，我的同乡却因他急功近利的心惨死。我看了现场的照片，四个字：惨不忍睹；也看了他的父母前来看自己孩子最后一眼的视频，四个字：泪雨滂沱。

记得和简书上的一位用户因快递行业的不容易而争论。他说；哪个行业都不容易。我说，每份工作都不容易，但总有一份工作是要比其他容易的。你在办公室冬暖夏凉，他在外边风吹日晒冬天挨冻，夏天挨热，你说哪个容易。你节假日休息，公司旅游，他们除了过年，全年上班无休，你说哪个更容易一点。他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针锋相对的说， 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你没有仔细看楼主的话，只是以为楼主的话在针对作者，也没有去了解这个行业。想的只是，节假日我的快递也能送到真好，本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弄快递没了，但是还能找负责送快递的理赔，怕什么。

4.

潇潇这几天正在学设计软件。起初我问他，你天天干嘛呢。他回看书。我也没有细问。前天晚上，我怎么和他说话，他都回的很慢，我又问他：“你看什么书呢？”

潇潇说：“金瓶梅。”哼，这就是挺皮的那种孩子。

我说：“正经点。”

他说:“我在学PS呢。”

我问：“看他干嘛?”

他说：“因为再过两个月合同就到期了，我不想签了。”

我问：“学的怎么样了？”

他说：“基础的都会了，想找点高级的教程学习。”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高级教程，但是还是把在B站收藏的两套PS高级教程发给了他。

他问我：“学好PS，好找工作吗？”

我说：“你不光要会PS，同时也要掌握AI。但是现在的公司都要求很多，所有你同时也需要懂点PR和AE。”

潇潇大吃一惊，啊这么多。

我说：“如果只要平面设计，一定要会PS和AI。”

他说，哦。我说：“你还要了解，现在的公司里的设计，一般情况下要设计的东西，比如——海报、图标、宣传折页VI、公司需要的易拉宝、公众号需要的动态图、房地产行业需要的户型平面图等。”

他说：“那我就学PS和AI了。”

他又问我：“你说，两个月，我需要把这些补完，找到工作，可能吗？白天上班，晚上有三个小时可以用，就是学到，能找到工作的那种水平。”

我说：“你面试这样的岗位需要有作品。”

他说：“我知道，但是就时间有点紧。那我能不能学到能找到工作的那种水平。”

我说：“其实你可以北上，找工作。我昨天见Boss上冷兔正在招聘。”

他说：“一切需要学历的，我都没法去。”

我说：“可是都要学历，最低大专。可是我这个大专都找不到工作。”

他说：“我知道啊，我要是学历高，也不会那么愁人了。”

我沉默，潇潇沉默。好像类似的这类人，都应该沉默一样，无条件的接受这一个事实。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接受了这种现实。我决定去富士康寻找以后的人生意义，而潇潇打算搏上一搏。

我连问了他两遍：“为什么突然的这么拼？”

潇潇说：“我不想再签了。”

5.

我不想再签了，对于一个从19岁开始到21岁一直在厂子里生活的人来说，走出去，发现新世界，是一种多么迫切的渴望。可是有一部分人却在，一边迫切地渴望着，一边默默地承受着。因为是真的没有办法，公司招聘人才的门坎儿越来越高。想拥有跨过这个门坎，就必须得有一个好的台阶——学历，要不然就是——多年的经验。但是对于20多岁的那些既没有一个好的台阶，又没有经验的年轻人来说，即便自己在暗地里再怎么努力，这个门坎儿始终是一道翻不过去的实质性的隐形围墙，真的是这样。即便你应聘的职位与你平时的兴趣与你长久以来都在观察了解的行业息息相关，他们都会把你拒之门外。（也包括我在内）就活该承受这个社会的现实，谁让当初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记得有一次，我应聘一家做网购决策的公司的手机编辑职位，招聘负责人直接说我不合适。我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他也没理我。我最后我问他，您知道三星S3的外号吗？他也没回我，正确的答案是护舒宝。其实我知道我哪不合适，没学历，人家要本科，没经验，你光知道屁用，人家需要上手快的。

可是潇潇不一样，他在默默地反抗着这个社会。累死累活的一天下来，还要为自己的那句“我不想再签了”而默默努力。那……那一部分一边渴望着一边承受着的人呢，凭什么要去承受？凭什么就活该承受这个社会倾倒给的歧视和不信任？凭什么就要自甘平庸而不去发奋图强？

其实我也不是佩服潇潇，只是觉得他很正能量，很上进。知道要为了自己的梦想或者是想要活着的方式去努力，和这个社会抗争。我想这应该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习和做到的，与学历，经验无关。

我现在也在每天学习，阅读写作类相关的书籍，就是为了努力让自己能进步一点。虽然我学历不高，经验不够，文笔不好，阅历不深。但是好在我还年轻一点，还可以去学习，这是一件幸事。

那……不知道你呢。

2018年4月5日星期四

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