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世界是很小的,小到让来自天南地北的两个人都可以碰头;可也有人说,这世界大的让你无法想象,两个人,一旦在某一刻转身,便再也找不回彼此,经年的时光里,那越刻越深的却是不断走向时光深处的记忆。
一
“真好,又遇见你了”
孤辰抓起桌子上的一瓶酒,向落雨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继续说道:
“一年都没见到你了,可真想你啊!怎么样,最近过得可还好吗?”
落雨端起了酒杯,望着杯子中一个个破碎的小气泡,轻轻的哎了一声,然后又放下了杯子,说道:
“可怜啊!世界之大,竟找不到我的容身之处。这一年里,我又走过来许许多多的城市,见着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上的人!”
落雨拿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口,看着孤辰: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再看到那些天天忙碌奔波的毫无激情的,毫无进取之心的人类。他们的生活就像蓝藻式的繁殖,今天就是昨天的那个细胞分裂出来的,明天又是今天的细胞的分裂,也许细胞的分裂还存在着变异,然而他们的生活永远是一成不变复制品。可笑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还得时常看着他们的嘴脸,这真真是够了!”
窗外下起来雨,将窗前的几株梧桐叶打的左右摇晃。不一会,雨下的更大了,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孤辰听着落雨的叙述,他想要找一些话来安慰这个在混沌的世界里四处漂泊的女孩,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人看着窗外的这场雨,都沉默了下来。
二
孤辰回想起一年前和这我女孩相遇,那时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孤辰撑着伞独自走在寂寥的街道,因为只有在这时候,人们都躲了起来,深怕着被雨淋湿,那喧嚣的街道才会安静下来,只有孤辰喜欢这样空旷的感觉。
当孤辰路过一处电线杆的时候,看到了一位身着一席白色衣裙的女孩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眼神迷离。孤辰走近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你没事吧!姑娘?”
孤辰的雨伞为女孩遮住了雨,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蹲在这儿啊?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吗?”
女孩没有搭理他,只是她的身子轻轻晃了起来,渐渐传来低低的抽泣的声音。也许孤辰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睛早已经肿了一圈,泪水不断地从里面滚出来,夹杂着雨水淌过她那苍白的面庞,分不清这里面是雨水的成分多一些,还是泪水的成分多一些。
“姑娘,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家吧!”
孤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纸巾,递给了这位女孩,女孩没有接过,只是摇了摇头。
孤辰没有办法,看看四周也没有个避雨的地方,只好对女孩说:
“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暂时到我家去避避雨,等雨停了,你再回家吧!”
女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一直在哭泣。
雨下的越来越多,孤辰没有想再多,扶起了女孩,两个人在迷迷茫茫的雨中缓缓的迈开了步子。
整个途中,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孤辰也没有再问些什么,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孤辰望着身边的这个女孩,她似乎很累了,每一步都走的那么的沉重。她在单薄的身子,应该是感到了寒冷,在瑟瑟的发抖。仅是比自己低了半个头,早一被打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三
孤辰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女孩,后来会成为他一直以来的牵挂。他自以为可以放下一切,可以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望着窗外下着的雨,转过头来对落雨说:
“你可还记得一年前我们第一次遇见你时的情景?”
落雨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那时候要是没有孤辰,可能这个世界上早已不存在她这个人了。
四
那场雨下的太猛,落雨住进了孤辰的家里就病倒了。
孤辰只好天天守在床边照顾着她,按时地喂她吃药。每天晚上孤辰都等她睡下后才离开她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在客厅的沙发上点起一盏灯,稍微地看一会书,然后沉沉地睡去。可是,一旦房间里有任何的声音,他都会马上醒来,似乎神经过敏了一般,然后隔着门轻声问她“你好好吧?”,等确定没事了,他才又回到沙发上,望着窗外那黑絮也似得夜,慢慢合上了眼睛。
落雨的病迟迟没有好起来,直半个月后,她的脸色才开始渐渐的红润起来,吃的东西也多了。
五
落雨说她来自最北端的漠河县。她自幼在那里长大,从未踏出过那片土地。落雨的家庭并不和谐,母亲在她尚不记事的时候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那之后,她的父亲嗜酒成性,天天喝的烂醉,就把她当做出气筒。她有一位哥哥,但是她的哥哥并不爱护他这个妹妹,还时不时的欺负她。她每天都不说一句话,没有人愿意跟她朋友,没有人会同情她。二十一岁那年,她的哥哥因为赌博与人争辩出了人命,进了监狱。
她说她再也无法在那个家里待下去,哥哥走后父亲更是变本加厉。
于是那天她收拾了一些行李,背上了一个背包,走出了家门。她出去的时候,她的父亲站在门框里,手里拿着一瓶酒,自顾自的喝着,没有半个字的挽留。
六
落雨一直往南走,穿过一座一座的城市,和世上许许多多的人插肩而过,然而谁又会在意这样一个孤单的身影。
这一天,她恰巧路过了孤辰所在的城市,身上带着的那一点点钱已经花完了,就连几件衣服也丢了。一个人,处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想起这一路走的如此艰辛,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她倚在一根电线杆上,慢慢地蹲了下来,眼泪不争气的淌过脸颊。
世上的人,我们看到了大多数只是一副空的皮囊在游走,不要想在他们身上得到哪怕是一丝的怜悯。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女孩,仿若看着的是一个怪物,远远的避开了。天空下起了雨,地上撑起一把把艳丽的雨伞,匆匆忙忙的走着。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都躲了起来。车辆的引擎也熄了火,不再往来飞驰。世界安静的只听到雨的声音。可是孤孤单单的女孩,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这个迷蒙的世界里,没有人为他撑起一把哪怕是漏了洞的伞。
七
落雨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孤辰说:
“你先在我这儿住下吧,等你有了打算再离开也不迟。”
落雨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场病已经是给了孤辰很大的麻烦,现在还要赖在别人家里不走。孤辰可能看出来她的顾虑:
“这样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帮我照看书屋。等你想好了在走。”
落雨答应了。
孤辰一直以来就喜欢沏上一杯茶,然后摊开一本书,一页一页的翻下去,所有他才开了这家小小的书屋。书屋虽小,里面的书籍却一点也不少,各个朝代的史籍,各个作家的作品,还有各个国家的经典著作,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书屋的窗边一侧还摆上了几张木质的圆桌子,几把椅子整齐的放着。窗台上挂着几株吊兰,郁郁葱葱。每天有很多的人来这里看书,他们踏进这间小小的书屋,拾起一两本书便坐下读了起来,有的人一坐就是小半天,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
这段时间,落雨一边帮忙照看着这间书屋,一边也看了很多的书,大多是关于各种游记的。
一个月后,向孤辰借了一千块钱,离开了。她说她想要到其他的地方去看看。离开的时候,孤辰说:
“要是哪天你觉得累了,就回到我这间书屋里歇歇脚!”
落雨那日站在阳光里,朝孤辰挥手告别,她笑的很灿烂。
孤辰望着她那渐渐消失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书屋里坐下。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失去了些什么,小小的书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觉得这里一下子变得好空旷。
八
窗外的雨渐渐地停歇了,孤辰和落雨就着酒,一直聊到了天明。孤辰问: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落雨望着渐渐放白的东方,
“这一次,我打算去往西藏,那里是个圣洁的土地,也许我可以在那里寻得一片净土,然后真的住下了,再也不走了。”
“好啊!等有一天,我也去到那里的时候,你可得收留我啊!”孤辰开玩笑似的说。
落雨端起酒杯喝完了杯中的酒,看着孤辰,笑了。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九
孤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夕照斜进他的小小的书屋。他端起桌上泡着的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走出了他的书屋,转身抬头望着那“落雨轩”三个字,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三年过去了,你可有找到你的安身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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