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决定要走。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这个决心。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他并不是喜欢浪迹天涯的人,他也很想像陈最一样,有一个固定的家,有一群固定的人,每天都有人等着,每天都有人想着。偏偏这些,他都没有,并且,也不允许他有。
他在楼上等着陈最。
每天晚上十点,陈最都会来二楼清点物品。他想就花五分钟的时间,他跟陈最说明自己要走了。或者十分钟吧,用十分钟,告诉陈最自己不能再继续打扰他们了。
至于要说些什么,冷锋没有想的很清楚。总之,不能太矫情,要很自如的、潇洒的离开。最好,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但是,陈最他们会不会开心,冷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自己应该是不太可能开心起来。以前,他每离开一个地方,也基本上都不是开心的离开的。不一样的是,以前都是他被赶走的。
冷锋心里突然有点开心了,终于有一次,他是自己主动选择离开,而不是被赶走。是吧,冷锋,这么想想,是不是又觉得,没有那么悲伤,那么凄凉了。冷锋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看着塞满各种物品的货架,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仅有言语,还伴随着身体的摆动,似乎他眼前已经站了一个人,正在跟他说着话。
“陈最,你好。”
“不行,还是叫陈老板吧,这样比较稳妥。”
“陈老板,你好。是的,我要走了。在你这个美发店呆了快一个月了,一单生意也没给你做成,还尽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我知道,你肯定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不,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打算跟你辞行。以后,你就终于可以不用见到我了。有句话说的好,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你放心,小爷我……”
冷锋停了下来,低头想了想,觉得用“小爷”,太过低调,不适合用在离别的场景,于是决定,还是用“大爷”比较好,大爷,没错,就用大爷,有气势,霸气。
“大爷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所以,我走了,天涯海角,有缘再见。”
冷锋终于完整的说了一遍,他觉得这一遍说出来,心里舒坦了很多。之前在心里演练的,都不算数,都没有这种畅快感。他打算待会陈最过来,就把这一段话,说给陈最听。说完,就潇潇洒洒的离开。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物品了,虽然也没什么物品,但是,足够他再去到下一个落脚地了。
他甚至都准备好了一些钱,说完再见,他就立刻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只要不留着这里。这些钱,可以给他尊严,让他就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能找到工作,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
离别这种事,就是要越果断越好,拖的越久,人就越害怕,也就越走不了了。
时间走到了十点半,陈最还没有来。
冷锋开始有点烦躁了,他不是烦躁陈最为什么爽约没有来,而是担心,如果今晚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那到了明天,他还能不能说出口?天知道呢?也许看了明天的日出,喝了明天的早茶,甚至摸了摸邻居的狗,他突然就反悔,不想走了呢?
冷锋烦躁地走下楼,楼下只有小紫在收拾东西,大壮坐在轮椅上,一脸满足地发着呆。
冷锋问小紫:“陈老板呢?”
小紫没有停下,边忙边说:“不知道,他晚上出去了,后面就没有回来过了。”
“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小紫说。
“打过了,手机没人接。”冷锋的烦躁越发浓烈了。
他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反正都是要走的,说不说这些离别的话,他冷锋也是要走的。而且,就算说了,也只会徒添不舍和难过,还不如一走的好。
但是,虽然这么想着,冷锋还是没有踏出门一步。
总归一起呆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一个可以让自己以后怀念的人。如果就这么走了,也许是几年,也许是一辈子,都见不上面了。不告而别,他做不出来。
也许,他不是做不出来,他只是不想。
越是要走了,反而越发想见一个人。
“陈老板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哪里?”
小紫想了想说:“没有……不过,他好像是约了什么人,出门的时候,还在发信息。”
发信息?
冷锋,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百盛仓库?
上午陈最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冷锋收拾东西的时候,帮他把手机拿开。却看到他的手机传来了一个一个信息,叮咚叮咚的声音,吸引了冷锋的注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其中一条信息写着:百盛仓库,一个人来。
所以,陈最是去百盛仓库见什么人了吗?难道是见曾俊?如果是曾俊,为什么非要强调他一个人来?如果不是曾俊,又会是谁?
冷锋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他问小紫道:“百盛仓库,是什么地方?”
小紫想了想答:“这个?好像是东江边上的一个地方,废弃很久了。”
废弃仓库?
冷锋胸口突然涌上来一阵强烈的不安。陈最去废弃的仓库干什么?他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很多可怕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冷锋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
一路上,冷锋第四次催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司机不耐烦地说:“这已经最快了。要不然你就打飞机。”
一路上疯狂的堵车,冷锋着急地把头伸出去,外面已经红成了一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冷锋问了问:“还有多远到?”
司机很不乐意道:“前面过桥洞,往右还有一里路。真是倒了霉,接你这一单生意,钱没赚到,光堵路上了。”
冷锋扔下一百块,扯开车门,就往路边跑。
这条路,车多人多,但是过了桥洞,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周遭突然什么人都没有了,连一条野狗也没有。
冷锋边跑边给陈最打电话,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冷锋跑的很着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着急。陈最也曾经出去很久不回来过,也曾经打电话不接过。但是,他都没有这么着急过,他总觉得今天出了点什么事,而且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电话没有人接,但是,他听到了河边发出的手机铃声,这个铃声,他再熟悉不过了,陈最每次接电话之前,他都要被迫听到这首歌。
此刻,这首歌一直在他身边响个不停。
冷锋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的听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来回走了几遍,终于在河边的一个小斜坡脚下,听到了清晰的声音。他跑过去,手机正在边震动边响着,似乎下一秒,就要震到河里去了。
冷锋一把抓起了手机,手机上有泥巴,斜坡上有翻滚过的痕迹,从痕迹看来,手机就是从斜坡上摔下掉落这里的。
就是陈最的手机。
冷锋在河边来回看了几遍,试图看看陈最是不是跌落在这里。周围很黑,看不清,冷锋对着空荡荡的黑暗喊着:陈老板,陈老板,陈最,陈最。
周围除了吱吱吱的虫叫声,没有任何回音。
冷锋满脑子都是疑惑,陈最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把手机掉在这里?难道,他……冷锋不敢想,朝着河水里看了又看,不应该,陈最怎么会掉进河里?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好好的岸边不走,他走河边?
冷锋还在不断否定自己的猜测,下一秒,一个吊坠出现在他的脚下。他松开脚,看着吊坠。想起了陈最很宝贝的捏在手心的样子。这不是陈粒给他在观音庙求来的吗?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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