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

老人家大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境竟会如此颓唐。他现在的心智大约有些模糊了，已经不能准确地分辨出前来看望他的人们。临了，这大抵是属于他人生最后岁月里的时光了。

在78岁以前的那些年，他的身体看上去一直很好，早晚在田间地头忙碌，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那时他能大快朵颐地吃肉，能大口大口地喝白酒，皮肤黝黑闪着健康的光泽，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然而这两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各种疾病缠身，三番五次地住院。最近的一次，他住进了CPU重症监护室，全身插满了氧气管子，医生还下了病危通知书。年前他与死神赛跑，在昏迷了24小时以后竟又奇迹般地醒来。

昨天，他给两个女儿打电话，孩子般地发脾气：你们咋都不来看我呀？他不知道女儿已来看过他，不久刚离开。小女儿便问，您想吃点啥？明天给您带去。他便说想吃金钱桔和馄饨。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女儿自然会满足他。下午两个女儿便离开城里，回家看望他，带上了他爱吃的金钱桔和馄饨。她们的父亲为这个家操心了一辈子，现在他老了，他要休息了。

他的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两个儿子每晚轮流在他床前守候，照顾他的起居。白天他偶尔也吊一些针水，但医生多半不给开药了，说是治疗的意义不大。他的脚浮肿得厉害，脸上也有了浮肿的迹象。在这风烛残年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要遭受病魔怎样的折磨。

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