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青草已蒙上了厚厚的银白色朝霜,老爷子坐在床边,伸长脖子望着窗外的花园。
对面那棵樱桃树,叶子七零八落地四处飘散,秃了的枝丫上歇着一只鸟黑的尖嘴鸟在偷窥。邻家大婶伫在柴房前,仰望着天空发呆。
“看啊!下雪了。”庭院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叫嚷声,他竖起耳朵又推了推助听器,那是他孙女小燕妮的声音。
她长长的金发扎成一束马尾,穿着秋衣秋裤从牲口棚里跑了出来,怀里揣着个大玻璃瓶,刚挤出来的鲜牛奶还留着余温。
“姐,今天可以堆雪人啦。”剪着短发的男孩奶声奶气地,说着蹦哒着跳出了房门。他不过十岁左右,明显比姐姐高出半个头。
接着金属钥匙锁哐铛哐铛的响声,从东边传到西边,一扇又一扇门被打开。
“这场初雪下得挺准时。”老奶奶喃喃自语道,从厨房的小窗口探出颗银灰色的脑袋出来。
年轻太太用细细的条帚,扫净残留在窗台上萎蔫了的粉色花瓣。
“牛奶拿过来,吃早餐了。”她探出半个身子在门外,朝站在雪地里的孩子们吼了几嗓子。
不一会儿响起了锅勺瓢盆碰撞声。她从盘里拿了一张冒着热气的鸡蛋煎饼,嘴巴一闭一合地等待着飘零的雪花落入口中。
这丫头赤脚穿着薄薄的棉布睡裙,甩着两条小辫子,欢快地在原地踏着碎步。她从来都不知道天寒冷暖,也不懂得四季的更替。
“看你穿得这么少,又想进医院吗?”太太从外面走到内屋,看着丈夫的背影数落道,并为他披上一件绒毛外套。
大清早开窗透气,他感觉到了些许寒凉。“很多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他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老爷子坐在餐厅沙发椅上,“这点雪算啥。”他若有所思道,真希望这雪可以下到明天。
“天气预报怎么说来着,好像雪会持续几天。”儿子反过头来,脸上挂着和霭的微笑,眉头顿然舒展开来。
“爷爷!你的脚没事了吧?”燕妮走过来帮老爷子捏了捏脚踝。
“哦!好多啦,我去看电视了。”他站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两拐地走了出去。
太太穿着厚厚的羽绒棉服,站在穿衣镜前戴好贝雷帽,理顺了披在肩上的短发。
“她应该生了吧,我去医院看看,你去吗?。”她询问的口气看着老公。
中年男子一声不吭地楞在窗前,漫无边际地追忆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碎片画面。
那场初雪比往年下得更早一些。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少妇念念有词地朗读,从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站了起来,挺着鼓起的孕肚,在四壁白墙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安详柔和的脸上浮现出各种表情。
“怎么还没生。”年轻男子眉头紧皱,全身紧绷着,焦急的等待在产房门外,手里捧着个保温桶。
她配合着助产医生,胸部起起伏伏地做着深呼吸。
青色交织着紫色的筋络,在她薄嫩的皮肤底处暴涨,汗珠像黄豆般从额头往下滑,嘶哑的嗓音慢慢减弱。
怀胎七个月后,凌晨的五点,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神圣任务,产下了一个软绵绵的男婴。
“生了一个男娃。”医生用力拍打着婴儿,那娃一动也不愿动,一声也不愿吭。
年轻的妈妈,被惆怅没落的悲哀淹没。她模糊了双眼,任其泪水流淌。
婴儿呱呱坠地的哭闹声和妈妈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妇产医院的上空。
“男孩还是女孩?多重多长?”那些个七大姨八大姑的,穿着五颜六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簇拥着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追问道。
“让开让开点。”女护士有的推着四轮床,有的推着轮椅,在产房和过道之间来回穿梭。
“十八床的家属在吗?”女护士的喧嚣声回响在走廊尽头,那年轻帅气的男子消失不见了踪影。
院门外雪花满天飘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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