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年度大课: 更“无用”的写作课
又是一年国庆长假,南方的天,还是有点闷热。我却默默穿上一件白色的高领薄毛衣,外面套着蓝色的牛仔外套,在早晨5点,拖着两个行李箱,背着一个新买的黄色背囊,轻手轻脚的出门。妈妈跟在身后。说好了不送我,她不肯,非得送我到深圳。拗不过固执的她,只好同意她与我同行。
初次出门
广州到深圳,坐火车就一小时。时光已经过去近二十年,我却清楚的记得,坐在火车上的我们,并没有多聊,各怀心事。妈妈担心我,一个人远渡重洋,从没出过国,去到那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地方,不知将面对什么。我则头脑一片空白,前路茫茫,何去何从,没有答案。
火车抵达深圳后,我需要从罗湖口岸过到香港,然后从香港搭乘加拿大航空公司,前往目的地,温哥华。 虽说温哥华有一个好心的朋友静姐,愿意收留我,暂住在她家一周,但除了知道那是个枫叶之都,天气很冷,工作很难找,我对加拿大知之甚少,连如何可以生存下去,都是未知数。
到了关口,妈妈一直站着,我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子酸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哗哗流,但没有哭,就只是不停地擦眼泪。我对妈妈说,“妈,你回去吧,我要走了。您别担心我,我会保重自己,会小心。一到就给你打电话。” 妈妈也哭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琳啊,如果不开心,就马上回来,妈在家等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妈妈,打给妈妈。记住了!” 我一边拼命点头,一边推着两个大皮箱往前走,眼泪一边往下流。妈妈想跑上前来,帮我推箱子,被工作人员拦在栏杆外。我不敢回头,回头害怕自己失去再往前走的勇气。后来妈妈告诉我,她足足站在栏杆外,呆呆地看着我的背影有半小时,才慢慢往回走。我的印象中,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子,从小到大基本没有见她哭过。送我过罗湖海关,宛如一道关,煎熬着妈妈。她为我前途未卜的加拿大之旅,担心着。
这就是19年前,我第一次踏上加拿大的土地,第一次走出国门,独自闯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的情景,历历在目。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慢慢的,我们终究要体会,其实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难找工作
我来到了仿如人间天堂的温哥华,气候宜人,风景如画,地杰人灵,是生活的好地方。虽说只呆了短短的一周,便要回国交接工作,但这次也教会了我,需要独自面对残酷的事实,新移民在这里很难很难找到工作,更别说对口的专业工作了。 加拿大是个很特别的国家,特别重视本地工作经验。打个比方,如果要招聘一个扫雪工,也要找一个有加拿大本地扫雪经验的人,假若你在芬兰有扫雪经验,也不能当作本地工作经验,因为,加拿大的雪,同芬兰的雪,可能不一样。用这个浅显的例子来说明,想在加拿大找到对口的体面的工作,是何其难。
刚到的时候,囊中羞涩,没有太多的积蓄。那时的人民币兑加币,记得好像是1:6。换成加币后的钱,除去交房租,买公交的月票,手机,台式电脑(为了要方便找工作),打印机,就没剩什么钱了。我紧紧的保存着够买一张返程广州机票的钱,以防实在活不下去,就打道回府。
改道多伦多
再次回到加拿大,我选择了去多伦多,因为听说那里工作机会多,好找工作,容易活下去。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温哥华,来到只有两个旧同事的多伦多,加拿大第一大城市。
刚到多伦多,落脚在华人聚居的士嘉堡市,在一个联排的镇屋里租了一个房间。
房东太太来自香港,是朋友介绍的,属于典型的太空人家庭,先生常年在香港工作,养家,太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多伦多生活。其实太太养育了四个孩子,只是大女儿已经二十多岁,成家在外居住,所以呢,家里长年是太太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生活。这样的生活实属不易。且不说经济上的压力,一个年过半百的女性,要天天面对青春期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爸爸长年不在身边,孩子的反叛,特别是男孩子的反叛,不是简单的说教或生气可以解决的。 妈妈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个压力时不时就会发在做为租客的我的身上。
其实我特别理解房东太太,相当于是独自担负起养育孩子们的责任,要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吃好穿暖,学习上呢又辅导不了,精神上又没有什么沟通,除了周末一起看香港TVB 节目或是台湾的综艺节目。她的压力苦闷和委屈,又没有什么好的疏通渠道。老公那么远,抱怨也没有用,大女儿自己的家庭也需要照顾,很少有时间回来陪妈妈,久而久之,一有不顺心的事,有意无意都会向租客发泄些怨气。
“你怎么买回来一个这样的瓦煲?”
“怎么啦?”
“你不知道这样煲汤很费电吗?”
“洗澡怎么洗这么久?”
“做饭怎么做这么久?”
即使平时再没有交流,听到这些话,心里都会难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很幸运的,在抵达多伦多的一个月后,就找到一份体面的办公室工作,在多伦多市中心的一家基金公司。
每天早上基本5点半就得起床,7点前就得出门,以确保9点抵达市中心的办公室,因为先要步行到街上坐公交车,再转地铁,路上一般要一个半小时,再加上中间转接时间,或等车时间。然后晚上6点下班,如果不去做兼职,直接回家,到家都要8点了,简单吃点,差不多又该上床了。每天周而复始,其实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也不会使用太多电力水力资源。但是如果碰到房东太太心情不好,她会找各种理由来说你。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招呼着吃点她做的菜。
那时的我,像浮萍一般的飘零。报考研究生的大学还没确定,职业规划无从说起,语言文化还需适应。那个一年有大半年是寒冷的冬季的鬼地方,没有几个朋友,朋友们也多是新移民,自己都自顾不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很快找到办公室工作,没有需要去打体力工,起码可以自食其力,生活勉强可以过下去。
记忆中那年冬天,多伦多的雪特别大,漫天飞舞,无穷无尽,不知道停。
第一次搬家
我的心也很寒冷,孤独,寂寞,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感觉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三天两头要看房东太太的脸色。朋友问我,你为什么不搬出来?
是啊,我为什么不搬出来?真是个好主意!
我那时没有买车。搬家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如果专门找个搬家公司,舍不得花钱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没有家具,只有几大行李和电脑打印机,如果这样去请搬家公司,又觉得很不值。
怯生生的去问了一个在广州经过朋友介绍的朋友。她买了车,又比我早来多伦多, 原来满心希望她会帮忙。
“喂,克里斯投吗?我想麻烦你个事,下周六我搬家,不知能不能麻烦你和先生帮一下忙?谢谢啊!”
“你要搬家啊!搬到哪啊?”
“我从士嘉堡搬到市中心的皇后街去,就几个箱子和电脑打印机。”
“这么远啊!那很不方便啊!你知道汽油费多贵吗?你为什么不请搬家公司啊?我们刚买的车,不能借给人搬家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马上把电话挂了。
拿着电话,泪水无声的落下。我原来太高估了自己,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人情味可以这么淡薄。但也不奇怪,她又不欠我什么,我们只是普通相识,我凭什么要求别人为我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 只要有人问我是否可以帮忙搬家,但凡不工作,我从来都很愿意帮忙,因为我知道,于我,也许只是举手之劳,对别人来说,那可能就是雪中送炭,温暖需要帮助的心。因为我知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多么需要关心和帮助。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周六,有一个人,他听说我要搬家,找不到人帮忙,立马从几百公里之外,驱车赶来,帮我搬到了市中心皇后街上的一个很旧的公寓里,还帮着我收拾家。
那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关于搬家,记忆的潮水,并没有把很多细节冲刷。我移民后的第一个小单间卧室,望出去的fundy bay blvd 是一条很宽的道,因为朝南,时常可以晒到太阳。无论顺境逆境,无论是狭小的空间,无论孤立无助,明天,总是让人期待。
皇后街上那个破旧的公寓,我并没有住太长,但也在记忆的河中闪光。
写下所有含泪的往事,其实嘴角有笑意。如果没有那些苦楚,又怎知今日的阳光如此灿烂。
时光荏苒,岁月弄人。一转眼19年过去了。加拿大已经从他乡变成故乡。我在这里成家生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生活平静而满足。想想当初的各种不如意,各种委屈,各种艰辛,已然是宝贵的生活经历,让我更懂得珍惜现在的所有,让回忆更丰盈饱满。不管我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起码,我去试了,我去争取了,我去体会了,这就够本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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