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人的厂,在食堂吃饭的不一定超过了两千。原因有三:
一.赶。一线员工基本上都是计件,大家争分夺秒,唯恐比别人慢。别说吃饭,有人连水都不敢喝,喝了水要上厕所,费时。而食堂就两个窗口打菜,排队长更费时。而行管人员大多也是上班早,下班晚,上班怕迟到,下班有时又错过了吃饭时间;
二.大食堂的油水,不敢恭维;
三.员工多,饭菜多,而厨房服务人员加上承包老板也不过十来人,卫生状况,不说也可想象。
承包食堂的老板凭刷卡记录从公司获取回报,为了提高刷卡记录,老板新招出炉——不吃饭刷卡者可以改领面包、玉米或皮蛋。如此一来,没时间排队的大多托空闲之人代领。
我们车间有一个洗筛板的男孩,二十七八,一米七几的个头,体重不足一百斤,大眼睛白多黑少,略显呆滞。也许是受过太多歧视的缘故,男孩不太喜欢跟人说话,只是每次见到我,都会露出他黄得发黑的牙齿,并且亲切的叫我“阿姨”。男孩长脸,黄皮肤紧贴着颊骨,嘴宽,唇苍白,尖下巴上长着几根数得清的长短不一的黄胡子。
男孩下班经过我的身旁,“阿姨,下班呢。”
“早呢。”
“差不多吃饭了,还早啊?”
“我今天回去吃,你帮我刷面包好么?”
“拿卡来罗!”
我掏出卡,准备给男孩。忽然想起工卡和厂牌之间还夹着二十五块钱。我有点犹豫。
男孩喜欢吃零食,尤其烟瘾大,一天能抽三包左右,偏偏他的工资被他娘管着,娘却不怎么愿意给他钱,于是他便有了“不太好”的习惯,车间领导几次提出要辞退他,但幸亏上头有人罩着。遇到有人参观或检查,替他背了黑锅的领导或同事自然对他没好脸色。
卡已伸出,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把卡收回来取出钱,这样也不好吧。再说,钱在卡和厂牌之间有塑卡套住,男孩不一定知道里面有钱。再说,男孩也未必真像别人传说的那样,既然托人办事,就不要心存怀疑。我真是小心眼!
第二天清早,男孩给我拿来了面包和卡。拿卡在手,我就感觉钱已不在了。但我还是翻看了一下。果真。
“卡里的东西没掉吧?”我问男孩。男孩慌忙避开我的视线,低头换鞋,“没有,昨天我排了好久的队,才帮你领到面包……”我笑笑,没有说“谢谢!”就走了。
事后,男孩还是冲我笑,还是叫我阿姨。我也照常跟他打招呼。偶尔,我会想:我这样做对吗?可是,换一种方式是否又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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