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门

《神仙也是人在做》二十七集

意外之门

进入法师隐藏在甬道的房间，我一直以为只要推开东厢房那道通往甬道的门，再往里面走就可以了。前两次都是王私孃带着我去的，第二次王私孃把我送进去就说“有事”退出去，走了。这一走就没了音讯，等我再一次依约来到青龙山道观和法师见面，我走去推那道通向甬道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我抬头一看，这哪里有门，明明就是一堵墙，一个人怎么能够把一堵墙推动？我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或者找错了位置，但转身看过去，分明就是山门进来的天井，天井上方是正殿宽大的木门槛。西面那间厢房里，还摆放着那尊破旧的观音，也就是道观里称为慈航真人的塑像。而我站立的位置，正是进甬道的门的位置。

“冯居士来了？”

我第一次来道观见过的扫地的女道出了正殿，手里拿着一把苕帚，她可能是专门负责扫地的道姑？

我点点头，双手一拱：“道长好！”

“好。”女道拱手还礼，一只手里抱着苕帚，有些滑稽。

“你见法师？”女道问我。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墙，再转过身去面对着女道，有些疑惑地说：“是，法师让我今天来见她。”

“哦。”女道回答：“那我来给你开门。”

“这墙上的门哪去了？”我正想问，女道已经跨过我身旁，推开了墙上的一道门，一如往日模样。

我心下惊诧，也不便多问。道家法术自古以来就高深莫测，这种机关应该算是雕虫小技？

沿着同样的甬道往前走，来到熟悉的位置，我伸手想敲门，但手还没挨着门，门就开了。我以为屋里有人为我开门，正要致谢，屋内却空无一人。

原来坐在太师椅上的法师渺无踪影，屋里除了塑像，只有门对面墙上的灯碗里的火苗照着塑像前燃着的三对香蜡冒出的青烟，才是活动的。

“你来了？”

法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却没有看见人影，像我是来做核磁共振检查的病人，这间屋子是检查室。

“是。”

我没有看见法师，心里有些惊慌，这长长的甬道里，还有这间摆放着三清道人的房间里，要是冒出个什么来，我找谁去？

我突然把法师当成了我在这里的保护神。

“你走过来。”

法师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是那么温和，甚至更加动听。

我转了一圈，除了身后那道和甬道相连的门，屋里再没有一处可以让我“走过去”的通道，我去哪里？

意外之门

“这边过来。”

我正要开口问，挂灯碗的墙上，徐徐打开了一道门，就在我第一次来这间屋子时，发现其中颜色和墙不一样的地方。

门开处，一绺混合着泥土的光亮扑进屋来。我疾步走过去，一处庭院豁然开朗，像世外桃源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四方楼阁围成的天井里，一棵松树下的蒲团上，盘腿而坐的正是头戴道冠的法师！

“坐。”

我还来不及细细打量四周，法师那委婉动听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法师，您这真是别有洞天啊！”我感叹地说。

已经进了背后的屋两次，但是这是第一次才知道一墙之隔却是洞天福地。

“那墙上还有窗子呢。”法师开口说道。

我刚在蒲团旁边摆有茶碗的椅子上坐下来，刚才进门的那堵墙上，一道窗子已经打开，屋子里再不如先前那样晦暗，就是那真人塑像，也活泛起来。

这道观真是继承和发扬了黄帝嫘祖的原旨？

据我了解，道家的起源，可以一直追溯到泰古二皇。春秋时期，老子集古圣先贤之大智慧，总结了古老的道家思想的精华，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作为道家的根本指导思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惟孤寡不毂，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成了无为无不为的道德理论，标志着道家思想已经正式成型。以黄帝、伊尹、太公、辛甲、鬻子、老子、文子、列子、庄子、管子、鹖冠子等为主要代表，主张“无为、璞朴、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等等。道家人物既可入世建功，亦可功成弗居。在历史长河中每当灾世来临之时，道家人物以一身浩然道气挑战灾难来源，诛邪卫道，拨乱反正。

道家传统科学范式，始终在追求事物内在的道，而在道的追求中形成以道为核心，以天地人关系为主线，以自然为原则，以道、元气、阴阳、有无、自化等为基本概念的有机科学思想体系。这种科学思想体系与现代自组织化理论、复杂科学体系有许多相似之处，并对如何认识大自然、如何利用科学技术改造大自然、如何防止科学技术对人类的危害，至今还有重大的参考价值。道家对大自然的技术改良，通过“道进乎技”、“顺应自然”、“以道驭术”、“悟性思维”等思想，影响了后世中国的技术发展，同时还通过稷下道家、吕氏学派、淮南学派、道教组织等道家道教“科学共同体”对中国古代科技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所以英国学者李约瑟认为:“道家乃是中国的科学和技术的根本。”

李约瑟还说：“中国人性格中有许多最吸引人的因素，都来源于道家思想。中国如果没有道家思想，就像是一棵深根已经烂掉的大树。”

难怪法师说“:“一百年来我天天听天天记，夜夜默想夜夜回味，这些道理也就懂了，懂了的东西，就长在了心里。”这正是道教经典《高上玉皇心印妙经》里所说的“诵持万遍，妙理自明”。

道教杨朱派还主张“全生避害、为我贵己”，重视个人生命的保存，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夺，也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夺。不与物往以不染物性，无为以两不相累，两不相扰。通过对个体的自我完善进而达到社会的整体和谐。

青龙山的道观既然源自黄帝嫘祖，经过世代相传，经历战火洗礼和自然灾害，屡毁屡建屡毁屡建，绵延数千年，至今仍存，那自然就有独到之处。这独到里有镇观之宝和异士奇术，也就不足为奇。

“在宫庙修炼，不但要能运用「山」、「医」、「命」、「相」、「卜」五术，还要熟读《道德经》、《南华经》、《黄帝阴符经》、《太平经》、《周易参同契》、《抱朴子》、《清静经》、《悟真篇》，以及涉及民风俗情的《北斗经》、《南斗经》、《老子守庚申求长生经》、《受生经》、《玉历至宝钞》、《玉匣记》这些典籍。”法师开口，似有满腹经纶，睿智明慧。

但我实在不懂，更是奇怪这……这位自己亲口说自己是“瞎子”的老人，能通晓这么多道经书籍。我有些狐疑，但像一尊塑像一样盘坐在蒲团上的法师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回成都去，元翔会来找你，他会给你说我的故事。”

“他……他认识我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真不认识这样一位姓元的人。

“有缘自会相遇。”法师的嘴唇微动，伸出手臂指了指四周，说：“你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这才看清那只没有肉的爪子，有很多清晰的血管，指骨像是半透明的玉石，简直就是一只珍藏在博物馆里的化石标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味，但不是我上次在摆有塑像的屋子里闻到的那种异香，是那种沁入心脾的清香，带着栀子花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

其实我更愿意请法师给我讲讲猴先生的故事，特别是——特别是关于拐羊湾的故事。眼前这个地方有可能是藏经楼，也有可能是道观诵经甚至做法事的地方。但法师是明显想让我了解这个地方，不然她不会让我无缘无故进入这里，也不会这样问我，我边抬头看四周，边回问法师。

这是个四方都是两层楼那么高的房子围成的天井，天井是正方形，边长大概有六米，圆心位置刚好是略高于房顶的松树。

除了法师先前坐的房间打开的门和窗，四周的墙都是古旧的木板，只是在对着西北面的角落里有一架宽大的木板楼梯，直通上像是阳台一样的露台，露台上面放了一盆仙人掌。

“你随我来。”法师说罢，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是一个影子随着移动的光被掀起来在往前飘。

意外之门

法师的背影随着暗红色道袍飘动，假如我没有和法师有过前两次的接触，还有我早就听清楚她那熟悉而动听的声音，我真要把飘在我前面的人当成鬼影——虽然这是个苗条美丽的鬼影，但我实在没有胆量跟随着进去。

“好看不？好看就多看看，不要把眼睛看直了！”

法师的声音像是位美丽的妙龄女子，更像是在和情人打情骂俏。

我的脸颊马上发起烧来，但内心的恐惧马上烟消云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法师撒娇一样的话语，眼睛这才像被提醒了一样，直直地盯在那如风过处的道袍上面。

“啊——”

我只顾臆想着道袍里面包裹的究竟是怎样的身躯，是人是鬼还是神，不料一脚踏空，身体凭空悬了起来。

意外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