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出租屋再次迎来节后重聚的欣喜。头一个开工后的周末,姑娘们忙里忙外,打扫收拾,纷纷拿出从家带来的手工美味。分工合作,热热闹闹地准备一场熟悉的跨地域味蕾体验。燕子家的秘制香肠,最能勾起食欲。陈亚莲的咸蛋五花肉粽,实打实满足胃的呼唤。西西的海鲜干货熬汤,清甜鲜美尤适轻减口中腻味。
席间欢声笑语,气氛融洽,三人兴奋地彼此交换年节故事。一切似未变,却全换了新貌。
西西热衷充实的生活,富余时间看似从未被浪费。新一年,她开始筹备专升本,为身价加码。跆拳道课也将继续,有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打算。回了趟家,陈亚莲伤痛痊愈,准备盘店做个体户。听大姐一番教导,她似开悟,决心为自己做事,不再过拿人工资看人脸色的不快。燕子想嫁人,五年来未曾有变。但她今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与慌张。
求偶路上,燕子纵有满腔热忱也抵不过囊中羞涩。迷上每晚必刷情感励志公众号的她,仿佛迷雾中觅得一盏明灯。灯光下,她发现自己愚昧不开,傻出天际。同时,她却也窃喜。窃喜曾经自己的胸大无志只有己知,窃喜公号文章有指南秘籍。
她告诫自己,不能再不管不顾追求所谓的爱情。照此下去,恐怕金龟婿注定遥不可及。公号文章告诉她,真正的金龟女婿人选无不在凌晨依旧灯火通明的CBD办公大楼内。见昔日一同追看综艺无甚追求的阿忍都开始忙碌,燕子更能确信,充实忙碌而又独立的形象才是潜力金龟婿中意的。她内心立志,要成为那样的人。想想陈亚莲的前同事桂敏,她对公号文章的观点建议深以为然。
人一思考,上帝发不发笑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一思考琢磨,原本睁眼瞎没被发现的机会总能于你焦灼忧思淬炼的火眼金睛下现形。
在世界500强上班,工作环境给足了燕子曾认为的体面。她日日重复为客户审核资料而后开户,操作熟门熟道,无差错可挑。但她深知,家中亲朋早对她光闪闪的公司无甚兴趣。作为公司体制外编的外包人员,她比谁都清楚,世界500强如高端品牌服装店的耀眼衣服,而她只是展示橱柜里撑起华丽的衣架子。虽她从未有陈亚莲当初进第一家公司便决心求稳不弃的想法,但却有同纠结万千终于辞职的陈亚莲一般,有想做改变的念头。
寻觅出路的燕子,心不在焉一如往常下班。走在由公司到地铁熟透了的块砖路上,再见已看过无数遍的旅行社户外广告牌,一瞬间,豁然开朗似潮水冲出暗礁,内心一阵狂喜。她不顾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垂手顿打空气自说自话,“对呀!我怎么忘了呢,堂姐和他老公在北京开了家旅行社。吃年饭那会儿还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起发财呀。”梦里寻它千百度,机会就在回首年饭桌上来。此刻的燕子大有欣赏沿途景象的心情。
天早早擦黑的穗城市区,随处可见交相辉映下的霓虹灯织就一片绚烂夜景。
很快,燕子辞职订好火车票,准备北上。等出发的日子闲来无事,她到陈亚莲刚开张不久的门店打发时间。
“哟,阿忍可以喔。”瞧见陈亚莲门店比没有仪式开张时丰满,燕子不禁感叹。
营业之初,门店仅有左右墙面密挂的童装,如今整个十五平左右的空间被布置得有模有样。
“买衣服呀?随便看随便挑,从满月到十来岁穿的都有。”正整理进货,预备各样式挑一两件挂出来的陈亚莲打趣道。
“男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呀?”进来前,燕子见对面鞋店有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收起用作挡门的木板,预备开门营业。“欸,你对面那个买鞋的也是一个人开店吗?”她实际想问人家是否单身。
“我哪儿知道,还不认识呐。”低头忙收拾的陈亚莲回道,没再纠缠燕子的头一个问题。
“晕,对着门做生意的,你都不认识。”说这话,燕子有意往对面鞋店望了眼。
“现在还没那功夫呀。”右手举起衣棍,送套上衣架的衣服到高墙上挂着的陈亚莲叹着声回。
“好吧。”燕子环顾被陈亚莲丰富地有模有样的店铺。“这铁架子还有墙上那些排挂钩你都怎么弄的?不会全是自己搞定的吧?”
“请人来弄的,有那本事我就是铁匠木工了。”陈亚莲打趣应声,而后接待进店的银发老太太,“阿婆,给孙买衣服?要怎样的呢?”
“是呀,给孙子买衣服。”脸上爬满皱纹,褶皱间或密或散分布着黑斑的小老太太步履缓缓,走马观花逛了圈,没有再多话,默默走开了。
陈亚莲的店开在大马路附近的商贸街,工作日的上午人流正常稀少。到了晚上和周六日,嘈杂方至。每月五千六的铺租,不计人工费,单算基本开销,至少要有两千的营业额才能收支平衡。虽开店头几天没达到最低要求,可陈亚莲相信,慢慢会好起来的。毕竟在家附近菜市场同样开童装店的大姐,就是这样。
“这人怎么这么搞笑。”燕子见老人走出视线,爆出笑声。
“有这么好笑吗?”陈亚莲继续举挂衣服挂高墙上。
“她不是说要买衣服嘛,也没见她挑呀。”燕子语气里还带着笑。
“谁知道呢。指不定人老太太就是闲着没事,找个借口进来瞧瞧呗。”陈亚莲细想一下,也笑了起来。
“你门上那些铁架挂衣杆也是找人一起弄得吗?”燕子见对外两侧敞开的铝合门内面都挂满了衣服。
“是呀。”两边墙面挂好衣服,陈亚莲还需把中间的铁架子也多挂几件。
“哦,那还好。这些不用自己动手,就没那么幸苦。”燕子走到最里边,在堆放未拆袋货物边上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陈亚莲没有接话,她不能断定,一个人拖两大包货回来算不算辛苦。
定制门面招牌,买齐衣架衣模,镜子柜子,计算器,捆腰钱包等等的确没什么幸苦的。连续几天进货,她却不能确定能不能用辛苦来形容。
今早,照常上班的西西还没起,她早早就在批发市场拿完货。几十块的的士费对借钱开店的她当然昂贵,原本练就挤地铁的经验放到公交上失灵了。拉着比10块一个蛇皮袋塞满东西还大的两个大黑塑料袋,她需要在力量上和速度上都有所提高。即便赶早的公交没那么拥挤,但人也不少。
陈亚莲摸摸今早被公交门隔着裤子夹破层皮的腿,有两处轻按都觉着疼。“估计已经淤青”,她想。公交上提裤脚匆看了眼,计划到店再细看。刚回来一心想着整理收拾,还不顾上。现下,她不打算当着燕子的面拉起裤腿,更不愿提起此事。
作者:草莓味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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