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醉

                   刘伶醉

                               文/米修

     朝廷问策，刘伶上书建议无为而治，晋武帝嗤之。此后，这个有为青年开始酗酒，久而久之酒精中毒，酒瘾成灾。刘伶本来在军队总部机关做幕僚，却整日邋里邋遢，一身酒气。酒这玩意儿，喝多了，哪怕是有酒仙名号的刘伶，一样会发酒疯。有一次，他在官邸喝酒，喝得不通畅，便扒光了自个衣服裤子。宾客朋友们大惊失色，说老刘啊你这形象是败名教、坏礼仪。刘伶不屑：这天地是我的别墅，内堂就是我的衣裤，你们进我的内堂，不就是钻到老子裤裆闻骚么?

      他一米五的身高，矬；他额凸鼻凹，丑；他舌笨嘴拙不善于交际，也就和嵇康、阮籍能愉快地聊天，因此也跻身在竹林七人诗社里。嵇康会抚琴，还会打铁，还有山涛这样朝廷高官仰慕，阮籍会写诗、会长啸，还敢大醉俩月绝了皇家提亲的念头。刘伶只有一特长——喝酒。可是竹林子里那七个谈玄论道的怪叔叔，哪个不是酒坛子，却唯独他以喝酒闻名。当然，后代的“君子”不怎么待见这个酒仙，连个生卒年都没给他记载，刘伶今唯存《酒德赋》一篇，文中说：“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怕是人家也拿来当反面教材。

       一般人喝酒之后，胆儿就会肥胖二两。比如武松就噔噔噔往景阳冈蹿去。他喝了酒之后，一个莽撞的小青年撸起袖子，要收拾他，刘伶自嘲说：哥们，我这小鸡仔一样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了你尊贵的拳头。人都服软摆弱了，谁还下得去手。刘伶在醉酒状态下，还能如此诙谐，是要比一般人多了点可爱。这种可爱的人，虽然矮矬穷，却总能娶个俏佳人。不然，就木有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说法了。刘伶的媳妇，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可是拿他喝酒这事，实在是没辙。有一次，刘伶又喝醉了，半夜醒来口干舌燥，大喊：老婆，我口干，来壶水！不，来壶酒！这俏媳妇泪奔发起飙来，砸光了刘伶的酒坛、酒具，说老公啊，你这样喝酒可不行，会痛风、酒精肝、脂肪肝，最后就是死翘翘。而死翘翘的严重后果就是钱被别人花老婆让人睡，儿子遭人打！看着泪水涟涟楚楚动人的俏媳妇，刘伶说：戒！戒酒！不过戒酒这么大的事儿，得搞个仪式告知鬼神，至少得和我爷我奶说一声吧。行，搞仪式，整几碗菜，来坛祭祀酒?媳妇儿听从了他的吩咐。哪知道刘伶的套路深，他把酒肉供上神桌，跪下说台词：“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取过酒肉又喝得天旋地转。

       刘伶免官之后，朝廷派人来召他重回工作岗位。他就给自己灌酒，完了，又裸体溜出门。见此情形，返聘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作为失业青年的刘伶，屋外头没有陶渊明的南山坡，即使有，扎篱种菊这活他也是干不来的。“草盛豆苗稀”这农活水平也不一定能达到。所以，他就在竹林里吹牛和听人吹牛，可是他聊得来的嵇康平时还要打些耙子、锄头卖。阮籍呢，在魏晋血腥政治中吓尿了，仿佛在漩涡里飘啊飘，不是在当官的路上就是在辞官的归途。不是驾着牛车上山，在穷途末路的悲戚中嚎啕大哭，就是在山巔找孙登的啸音，你啸一声我啸一声玩捉迷藏。刘伶要比阮籍洒脱，他也驾着鹿车带着仆人上山，不过不是学阮籍去干嚎。鹿车上载着酒，对了，还有一把锄头，是不是嵇康锻造就不晓得了。鹿车一路颠着，美酒在他舌尖上浪着，沿途风光旖旎，花儿半开，迷晕小眼睛，佳酿洇散在豪迈的胸襟间。刘伶对仆人叮嘱道：我只管喝酒，你看稳锄头，如果我喝死就地埋了我。

      关公战秦琼，刘伶斗杜康。传说中杜康酿的酒终于把刘伶放倒，大醉三年。刘伶的媳妇想想，就老公一人喝也不是个事，不如一块醉去。后来，杜康领着刘伶两口子踏云飘遥去，杜康成为造酒业的祖师爷。刘伶是品酒大师，这才有了民间佳话“杜康造酒刘伶醉。”

      刘伶醉酒，是他生性放荡不羁?是他在政治混乱的魏晋，逃避无力反抗的现实?是玄学盛行的时代，释放礼教对精神的羁绊，抑或是追求个性的自由?这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然而，酒确实消弭了他内心无奈和惆怅。唐寅诗曰：“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武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不知道，这个遥远的同样嗜酒才子的《桃花庵》，能否浇刘伶心中的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