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的街头菜农
一双快破线的布鞋，裹着瘦得皮包骨的脚踝，支撑着那黝黑发亮的小腿，步履阑珊地走在我前面。
这位老人许是个菜农，他整个身子侧着走，有点像螃蟹，左手扶着靠前头的扁担，右手用力抻着靠后头的扁担绳，防止扁担两头晃动。
他左边的簸箕用黑抹布和蛇皮口袋盖着，许是不宜光照的蔬菜，右边的簸箕则装着自家种的苦瓜和韭黄。
夏末初秋正是吃苦瓜和韭黄的季节。寻着老人的视线，街道尽头是小东河，河边有一个卖蔬菜的临时夜市，他应该是赶着去挣点买烟钱。
此时是下午五点多，太阳还没有落山，火热的日光和热空气钻过道旁的林荫，撒在老人的左手上，追着我的小后腿，老人走得很慢，我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并不着急往前跑，偷偷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模糊的照片。
这样的情景，好想在哪里见过？
我的爷爷还在的时候，曾经是个老老实实的农民，菜园子里种满了蔬菜，每到逢场，他就挑着扁担到街上去摆摊卖菜。
上幼小那几年，我的爷爷也是这般瘦骨嶙峋，担着扁担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而我拿着卖菜钱买的棒棒糖跟在后面。“一毛钱的棒棒糖，从上街吃到下街”，他总是跟别人夸我听话，不像其他小孩那样一上街就哭闹。
卖菜得的钱，爷爷会买一些肉，再给我买糖吃，他还会犒劳自己买一些叶子烟。一整片一整片像树叶的烟片，到爷爷的手里就被卷成圆条。
他总是喜欢坐在老房子的垛子边，一边嘴里叼着叶子烟，一边用手里的剪刀将卷好的烟条修剪整齐，把烟叶的尾巴塞进烟筒，再跟旁边的幺爷爷借个火，嘴巴里吧嗒吧嗒，烟筒里就会冒出一圈一圈的烟。卷烟的动作就像玩游戏，十分有趣。
说起来爷爷离开也快20年了，我还时常想念他，但记忆也是越来越模糊了。
只记得他离开那年，我还在上小学，不记得是星期几，半下午的时候，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课，突然被老师叫出去，一出门见到母亲，着急忙慌地说：“你爷爷老了，放学后你直接去姨妈家”，母亲应该是刚从医院跑过来，说我年纪太小，经不得这些，所以我始终没有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
九十年代的物价真的很低，几分钱、几毛钱的，那时候的生活也是极其贫穷的，却有再多钱都买不到的快乐和满足。虽然他心里埋怨我母亲生的女儿，但依然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我想这就是血浓于水的爱吧。
而今天，走在我前面的老人，是否也有一位等着他买糖的孙女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