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孤独的童年
兄长出生于1981年,我出生于1986年。都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们俩兄弟之间差不多有两个代沟了。
我们俩兄弟之间打小话就不多,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之间的对话累计起来可能都没有一部三万字的小说字数多。
也许就像村里的家和家之间,人和人之间,看似房前屋后连城的一大片人家,其实他们之间很少会进行深入的交流。平日里低头抬头的寒暄,见面一句句“吃了么”背后深埋的是一颗颗各自封闭着的内心。甚至,有时候这种封闭的情形也存在于自己家人中间。
中国看似“关系”网络铺张的背后,实则暗藏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因为这种关系网络可能需要你花一辈子去搭建,而破裂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在中国的农村,兄弟之间,父子之间,因为一些日常琐事相互埋怨,互不搭理,甚至一辈子都不说话的情形十分普遍。
写到这里,我禁不住想到了刘震云先生的作品《一句顶一万句》序言里面的一段话,倒是可以反映出中国农村的生活状况的。
与神对话的西方文化和人类生态,因为神的无处不在而愉悦自在。人与人之间虽说来往不多,但并不孤独;与人对话的中国文化和浮生百姓,却因为极端注重现实和儒家传统,由于其社群、地位和利益的不同,由于其人心难测和诚信缺失,能够说贴心话、温暖灵魂的朋友并不多,反倒生活在千年的孤独当中。
看似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村落,约莫百十户人家,村头巷尾的角角落落似乎永远都聚集着那么一群人:下棋的老人,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打牌的年轻人,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妇女们,没有机会进入幼稚园的学龄前的孩童。
其实除了在冬季里衬着温暖的阳光靠着墙头打盹儿的老头,其他许多人一个人在家里是呆不住的,他们总是要想方设法到外面找人说说话,喷喷空儿的。恰如刘震云写的: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不过,我和兄长的鲜言寡语,甚至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孤独感和忧郁,更多的是和当时家境清寒有关。
贫穷可能激发出一个人的斗志,但也很容易打击一个人的自信,一个人的理想,一个人对生活的热情。
4 心灵手巧
家里面,只有母亲比较心灵手巧,说话做事还算活套一些,在村子很是受人欢迎,所以我的家里总是会不间断的有一些来串门的邻居。而兄长在做事方面则是继承了母亲的心灵手巧,我则是继承了父亲的木讷一面。
平时的电话,多是兄给我打过来的,我们的对话一般不会超过三分钟。兄虽只长我五岁,但感觉我们心里的代沟远远不止五年。
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是有些害怕兄长的,这也许和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有关。
对于八十年代的农村小孩而言,童年的记忆无非就是捉瞎屋,捉迷藏,摔钱包,崩弹珠,玩泥巴,跳绳,斗鸡之类的游戏活动。那个年代,还根本不知道幼儿园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没有痛苦的童年生活了。对于那一代的小伙伴而言,我们的童年真正是贫穷而快乐着的,而快乐的时光常常又是容易遗忘的。所以,我七岁之前的记忆几乎忘光了。
只是记得七岁那年,我入学了。暑假一过,母亲就带着我到刘桥小学报名入学。天生性格中有懦弱的一面,我打小就认生,到了学校以后,看到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一下子就吓坏了,哭哭啼啼的闹着回家,死活都不肯留在学校,父母和老师怎么哄都不行。
当时兄长已经在念小学四年级,见我这副怂样,便决意要展现一下他的大哥威严。于是他就把我拖至刘桥小学大门口西侧的一间电房后面,然后对我展开一顿拳打脚踢,母亲也没能拦住,我哭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仿佛从此以后,我就真正入学了,而兄长在我心里就留下的就是敬而远之的印象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母亲每天亲自把我送到学校,放学以后再到学校把我接回家。这样过了几天以后,我慢慢的认识了其他的小伙伴,才肯在学校待下去。
从家里到刘桥小学有五百米的路程,途中要经过东坑和一条干渠,然后再跨过一座小桥就到学校了。无论上学还是放学,我都不喜欢和兄长一起通行。即便是平时放假,我们兄弟之间都很少在一起玩耍,很多时候都是各自玩各自的。我有我的伙伴圈子,他有他的伙伴圈子,因为年龄的差异,不同年龄的伙伴圈子很少有交集。即便在家的时候,我喜欢舞文弄墨,而兄则喜欢摆弄拆卸一些破旧的收音机、钟表之类的物品。
古人总结的老话并非空穴来风。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大,这话如今看来,一点不假,兄长的动手能力打小就表现出来了,这与他今后接触的工作是密切相关的,而这也正是继承了母亲心灵手巧的一面。
我念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兄长便到离家两公里的平店二中读初中去了,学校要求寄宿,十天半月也不回家一次。只要兄长不在家,我便感觉自在多了,好像是孙悟空逃离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兄长的脑袋瓜子一直比我有灵性,当时家里堂屋的后墙上贴的满满一墙的奖状,都是他得的,什么“三好学生”“优秀学生”“ 作文比赛优秀奖”“ 书法比赛一等奖”等等。家里来了客人,看到那满满一墙金黄色的奖状,都忍不住把他夸奖一番,父母亲也自然觉得很有面子。他们转身就会叮嘱我,以后要像兄长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惜我天生缺少慧根,在读书这件事情上远没有兄长那样的灵性,他获得的那些奖状我念书的时候是很少获得过的。偶尔获得一些,多半也是老师看我老实,发一些带有鼓励性质的,像什么“道德标兵”“ 进步学生”之类的证书。
兄到镇上念书以后,离开了家里的监督,读书便不似先前在小学的时候那样认真了。
兄念的中学坐落在一大片松柏林当中,松柏林里面就是自由的农贸市场,附近村里的百姓便常常到白塔集上赶集。有一次父亲赶集,碰到兄长和几个别的人在一起闲逛,把兄长好好批评了一顿。
父亲自己虽然文化不高,可是对于我们两个人的读书还是十分支持的。但也许是这一片土地上本就教化未开的原因,自上而下,对教育都并不够重视,适龄读书学生的辍学率非常高。初一的时候有六七个班级,念到初三,可能就剩两三个了。所以从小学到中学都并没有良好的读书风气。
父亲的那次批评也并没能够扭转兄长对学业的重视。只是听父亲讲,兄长的学习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初三那年中考,兄没能考上县城的高中,父亲便花钱把他送进县城的一家卫校念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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