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芒果LV
今天晚上在操场运动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大家突然谈论起各自的爸妈来，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话题。不谈还好，一谈这回忆就像冲出了闸的流水一样，直直地往外冒，咕嘟咕嘟地响。
01
据表姐说，我妈小时候长得不怎么样，但到了十七八岁，就能看出她长得特别漂亮，虽然算不上风华绝代，但在她们那一带，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概八九十年代，正是大搞农业生产的时候，本来应该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种地生产的她，却跟着一些比较熟络的同村人去了广东打工。可能是想到了以后，若是自己成了家，里里外外都要自己打理，还要照顾老的小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闯荡，倒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出去见见世面。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过她的照片，挂在一个木色的相框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年轻时的照片，弯弯的眼睛像藏着整个星空般明亮，飘逸的长发一直垂到她的腰上，手里拿着一支含苞欲放的梅花，面带笑意地看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妈原来这么漂亮！但我突然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头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一点都没遗传到妈妈的漂亮。
02
几年后，我妈约莫二十岁，外婆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了。那几年纯朴的农村人嫁女儿，不像现在这样看中钱财，不要求你拿几十万的彩礼或者一套房，虽然他们也会把对方的家庭经济纳进考量范围，但只是起到辅助参考的作用，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你的人品，要务实能干的庄稼人。如果满足上面的条件，那八字就有了一撇，然后再找个机会，让两个人对对眼，见一面。若是双方都看得来，那这件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下来了，只等挑个好日子，十里红妆嫁女儿。
我妈从小就特别能干，上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下能插出一排排整齐的秧苗，割草喂猪得心应手，各种针线活也是不在话下。农村人娶媳妇首先得是贤惠、能干，如果长相能再给她加点分的话，那那家的闺女基本就不用愁了（比如我妈）。所以当她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时，上门槛给她介绍对象的人特别多，我爸就是被介绍的其中一个。
03
我爷爷一共有五个儿子，我爸就是第五个，所以小名叫老五。听我爷爷讲，我们家原来是地主家庭，我爷爷的爸爸是地主，但不是那种剥削农民工，压榨他们血汗的地主。人们给他工作，他按薪酬付给他们工钱，是平等的交易。后来政策变了，人们开始打地主，批斗他们，在他们眼里，地主是没有好坏之分的，凡是地主，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所以我们家遭到了惨重的打压，原本殷实富足的家底慢慢被削减。后来奶奶又生了五个儿子，再加上那时候又正闹饥荒，生活每况愈下，日子越来越难过。但奶奶硬是在缺粮少面的艰难条件下带大了她的五个儿子。几年后，政策变好了，再加上几个哥哥逐渐成了家，有了谋生的手段，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那段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艰难岁月才慢慢过去。但奶奶也就此养成了过于节省的习惯，直到现在，谁劝她也不改。
吃的问题解决了以后，一家人又开始为爸爸的婚事着急，眼看着二十好几了还没对象，而同龄的人都已经抱小孩了。爷爷奶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来也怪，明明是饥荒年出生的，家里都没什么吃的，而且就算有也没什么油水，按理说我爸应该长得面黄肌瘦，身材矮小才对，但是，事实却相反，他不仅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还是五个兄弟里面最高的。
后来，爷爷奶奶托人给我爸找对象时，找到了我妈。
04
就这样，他们顺利地结婚了。没有香车宝马，没有鲜花钻戒，有的只是代表了一生承诺的结婚证。
直到现在，爸妈都没有告诉过我任何关于他们结婚之前的事。我上面写的这些事，都是去年给外婆拜年时，表姐告诉我的。
05
爸爸身体不是很好，经常大病不犯，小病不断，可能是这些年挣钱供我们读书，太过劳累犯下的病。
每年过年回家，爸爸总是要带点小病小痛回来，不是感冒咳嗽，就是这痛那痛，妈还曾打趣地说：“就没有哪一次回来你没有生病，你就不像一个好的人”。
记得有一次爸爸结石痛，痛得死去活来，正逢大年初一，别人家里都是快乐健康，充满活力的笑声，似乎还沉浸在除夕的喜悦中。我们家里虽然算不上阴云密布，乌云笼罩，但还是有一层淡淡的忧愁，谁也高兴不起来，我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节目，心里却是想着躺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的爸爸，希望能帮他分担一点痛苦。我不明白，岁月为什么总是要折磨我爸爸？
不过第二天，我们去医院打掉了结石，希望也打掉了所有的病痛折磨。
06
妈和爸吵过很多次架。
妈妈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做什么事情都想要马上看到效果，就像老虎，看到猎物就想迅猛快速地扑过去。假如今天上了班，明天就想拿到工资，假如今天生病吃了药，明天就想病完全好。而爸爸又是个慢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条斯理，不温不火，就像猫，行动总是迟缓懒散。因为这个，他们吵过很多次架，大多数情况都是妈在那里指着爸的鼻子数落他，骂他，爸则不为所动，坐在那里不搭理她，留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但倘若妈说得太过分了，爸也会和她争论几句，跟她讲道理，但从来不会数落她。
这是没出息吗？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是大度，是容忍，每当这时，爸在我心中的形象都会变得特别高大。同时，我也会在心里帮爸爸说话，数落妈妈一顿，爸虽然没读多少书，但考虑问题很周到，而且总是想得很长远。妈，你怎么有时候就不理解爸呢，就不能再等等，看看效果再说话吗？
但，这些我都不敢说出来，不是不敢，是怕说错话，怕她乱想，怕我的无心之言伤害到她。所以他们吵架时，我一般不会劝他们，等他们都平静下来后，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分别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批评一下他们的不当行为。
比如在走回老家的路上，我会非常温柔、适当地给他们分析。一般我会在给妈妈分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跟她说，我并没有偏心谁，我是站在中间立场上的，你不对我就要指出来，爸不对我也会批评他，所以你不要生气。不知道是预防针起了作用，还是我的肺腑之言有效，大多数她都很认真地听着，不会生气。
有时候转念一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劝说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吵过无数次架，每一次都是这种方式，但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和感情带来实质性的影响，可能这就是他们相处的独特方式。也许我的介入，不仅不会起到任何帮助，还会适得其反。要不然我就安静地做个旁观者吧！
07
生活依旧，爸和妈还是继续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吵架，然后继续和好。好像对他们来说，吵架也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事，而是生活的调味料，没了它，生活平淡无奇，没啥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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