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江湖] 《门规》 文/清塘明月

[热血江湖] 《门规》 文/清塘明月

门规
清塘明月[原创]转载需经过本人同意！
楔子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只要他肯使用右手，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会是他的对手。
可，他偏偏不用，仿佛那是他的禁忌。
赶到飞来客栈的时候，正是晌午，阳光凛冽、光线刺眼。
我取出月灵蛇的蛇胆放进紫砂壶里，面对各路人士惊羡的目光，淡然地就着一壶酒吞下去。
角落里，一个少年正在对我微笑。
月灵蛇，长于深山，服用可滋养固基、增强内力，对习武之人来说极为珍贵。可，它生性敏捷且只在夜间出没，所以十分难捕。而我，却可以餐餐拿它泡酒。
这也是方才那些人惊羡的原因。
一壶酒毕，客栈开始热闹起来。各派人士汇聚，热烈地讨论下月武林大会武皇的竞选。
只有那个少年，独自在角落里饮酒，并不参与讨论。
我看他剑眉微挑、笑容轻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冲突，是因东城派和北逍遥意见不合引起的。
东城派认为他们的天罡阵比较厉害，武皇是本派掌门当仁不让；北逍遥觉得自己的逍遥掌威力无比，武皇应由北逍遥摘取桂冠。
双方言语之间互不相让直到冰刃相见。
天罡阵和逍遥掌历来有名，此刻双方更是互不相让、对峙不下。
双方的弟子打红了眼，眼见就要两败俱伤。
我正犹豫要不要出手，角落里的少年已疾风般掠到了两派中间。少年伸出一只戴有铁砂手套的手掌，往中间一放，随之而来的力量，便将正在狠斗的两派往相反方向抛去。
我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少年还真是厉害！
瞧他方才的身法，我猜出了他的姓名，铁砂少年上官扬。
沧浪幻步和铁砂掌以及速度快和掌法威力早在一年前已经颇具盛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上官扬方才只用了左手。
这可真让人好奇。

上官扬以一己之力化解东城派和北逍遥争端的消息在江湖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整个江湖都在讨论铁砂少年。

一个月后，于武林大会，我又看见了他。
他依旧端坐在角落里安详地喝茶，只是那剑眉微挑、唇角噙着丝浅笑的模样又让我联想到了当日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
我朝着少年的方向对他敬了一杯，他举起酒杯回敬我，并向我比划了一个必胜的手势。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
隔着数载光阴，我仿佛看见多年前，面对高手如林，也有这样一个少年成竹在胸。只是，那少年后来的结果……
我已无法再想。
武林大会在麒麟山庄举行，是因为上一届的武皇是麒麟山庄的主人麒麟羽。
麒麟羽出来迎客时，我正在把月灵蛇泡进紫砂壶中，看见他探过来的目光，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麒麟羽先老奸巨猾地贺过各路英雄，再宣布比武开始。
第一战和第二战的取胜，对上官扬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这最后一战，却要对决上一届的武皇麒麟羽。
麒麟羽这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他心机颇深，让上官扬对决他，我实在心惊。

上官扬和麒麟羽卓然立于麒麟山巅。
山上天光晴好，山中秃鹫盘旋。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已屏住了呼吸。
只有上官扬气定神闲、恍若未觉。
麒麟羽对上官扬狡黠一笑：“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们很像。你知道他是谁吗？”
上官扬双眉微挑、漠不关心：“他是谁与我何干？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麒麟羽不以为意：“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他和我比武竞争武皇，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崖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赌誓定能摘取桂冠，却在关键处失足跌落山崖。他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上一届武圣南风雁。”
上官扬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麒麟羽满意地说：“真希望……你不会是下一个南风雁……”
多年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情，我依旧悲愤不已，尽管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冷静。
上官扬显然并不在意：“要打便打！我断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我心中甚喜，期待那个少年更好的表现。
铁砂掌和“天宫化宇”都是不好对付的神功。
铁砂掌掌法诡异、出手如风；“天宫化宇”化天拆宇、招式凌厉，二人比拼正酣。
一不留神，已经走到了悬崖边。
但，上官扬恍若未觉，他依旧只用左手出掌，击得麒麟羽节节败退，就在众人皆以为他要取胜之际——
麒麟羽突然上前，一招“化天拆宇”故意截断了上官扬的左臂。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麒麟山巅，惹得山中一群秃鹫争相盘旋。
所有人都在等待上官扬的反击！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只要他肯使用右手，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会是他的对手，何止麒麟羽。
可，他偏偏不用，仿佛那是他的禁忌。
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头蔓延。
果然，没了左臂的上官扬似行到了穷途末路，他转身面对悬崖，目光死寂。
麒麟羽抱胸而立，面上十分高兴，如果上官扬跳下去，便正好中了他的奸计。
可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上官扬步至绝壁，千钧一发之刻，我用轻功救了他。
众人看见我施展轻功带走上官杨的那一刻，惊叹道：“武……是武圣！”

上官扬失去左臂，流血过多，我替他疗伤。
待他醒来，已是三天后。
他惊异地望着我：“你是……武圣？”
我点点头：“上一届的。”
少年眼中掠过别样的情绪：“你是失足掉下悬崖的？”
我对他笑了，正色问他：“你先回答我，比武时，你为何坚持不用右手？”
昔日飞扬跋扈的少年此刻垂下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缓缓地答道：“我入师门那年，师父曾宣读门规：若学铁砂掌，比武时必一生不能用右手。”
“门规？竟然又是门规！”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当年就是因为遵守门规……我才……”
“你问过你师父吗？为何会有那样的门规？”望着少年颓唐的模样，我轻声问。
“师父说，师尊教诲：铁砂掌威力极大，用一只手掌驰骋江湖足矣。”
我：“……”

那天，我和少年讲起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故事。
十年前，我与他一样是武林大会上最有希望摘取武皇桂冠的少年。我一路驰骋、所向披靡，直到对决同样很有希望的麒麟羽。
我与他打到了玉灵山巅。
我知道他快要不行了，便放松了警惕。
可是，事情的进展却出乎我的意料——
三步之内他居然向我拔剑，一步一步将我逼至崖边。
可我，却不能向他拔剑。
我眼睁睁看着他将宝剑末入我的胸前，将我推下山崖。
只因，当年初入师门时，师父宣读门规：凡我派弟子，三步之内必不能对人拔剑。只因我派先祖觉得，三步太近，若是拔剑定会伤人性命。
所以，我谨遵师父教诲，三步之内，从未对人拔剑。
那一战以后，麒麟羽成了当仁不让的武皇，而我因为“失足跌落悬崖”，只能追封武圣。
我掉下悬崖后，侥幸活了过来，可是心脉俱损，只好隐姓埋名，日日拿月灵蛇续命。
世人皆以为我是因为不敌麒麟羽才失足掉下悬崖，却从不知晓，我只是遵守门规而已。
世人皆以为上官扬是因为右手有疾才不肯使用，却从不知晓，他也只是遵守门规而已。
——
我自知命不久矣，上官扬伤势好之后，我将他托付给了我的挚友玄空道人。
我想，只要某一天上官扬想清楚了，肯用右手了，摘取下一任武皇的桂冠，就绝对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