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5日下午1点45分,姥姥去世了,享年84岁。2018年9月5日下午3点53分,哥打来语音电话,哽咽着说出五个字:你姥姥,没了!
姥姥•我好想你啊我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姥姥家度过,对于姥姥却没有太深的印象。但姥姥家放满啤酒瓶的的阳台,妹妹磨掉漆的儿童床,能直接跳到床上的窗台,能藏人的大衣柜……都是我童年时的宝藏。
山西人爱吃面,早先姥姥家每年都腌西红柿酱,装在一个个大葡萄糖瓶子里。姥姥和母亲嚷嚷着我碍事儿,可我却总忍不住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上两把。姥姥就去拿个搪瓷碟儿,给我舀上一碗,放上白糖。
北方的冬天蔬菜很少,太阳却很好。快到年关的时候,姥姥家的小房房前总会晒满一排大葱。不是只有姥姥家晒,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味道能飘老远。
姥姥是北京人,讲究爱干净。每个月便要母亲给她剪上一次头发,出门前别好发夹。每晚睡前都要洗脸漱口,再把身上仔仔细细的擦过一遍。即便是临走的那几天,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一点味道。
姥姥爱读书,订过几十年的报纸,在那个年代,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姥姥家的报纸传到姨姨那里,姨姨传到我母亲那里。我偶尔也看,却多半只是为了打发在厕所的无聊。后来姥姥也学会了微信,像我一样没事就抱着个手机。
姥姥关心时政,尤其爱看今日说法和体育频道,那些体育明星的名字和比赛规则,她都如数家珍。姥姥身体不好之后就再没下过楼,可是今天鸡蛋涨价了,明天医保调整了她通通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姥姥有两儿两女,到了我们这一辈也正好两男两女。大哥离家早,没了多少记忆。剩我们兄妹三人,都时常泡在姥姥家。我们拿二舅喝剩的啤酒瓶从三楼往下扔;把五个黑老大一起扔进下水道;从阳台爬上窗台直接往床上跳……当然,这些事都是背着姥姥做的,姥姥在厨房要是听到里屋咣当作响,也会疼爱的斥上两句。
妹妹上幼儿园的时候,总是姥姥去接。那时姥姥腿脚很好,五公里以内的目的地基本都靠走。老式的的北京布鞋,鞋底都被她磨薄了。那时姥姥会去西马路给我买爱吃的白面蒸馍,把我抱起来看热闹的红火。
妹妹上小学搬了新家,我和哥在市里上学也顶多中午回去吃上一顿。我们兄妹三人就很少聚在一起了,有时想要同时见到便只能等到过年。但说起来那会儿还是方便,想回便回的去了。每次一回去姥姥都会从电视下面的小柜子里,翻出来舍不得吃的平遥牛肉,徐福记的糖,还有各种坚果满满的堆上一桌。我要她也吃,她嘴上说着吃不惯,但我知道,她是想用那个神秘的小柜子,勾住我们的心,让我们多回去看看她啊。
后来姥姥得了关节炎,膝盖积水还要定时去医院抽。疼得实在不能忍了,就要打封闭。再后来强撑着打扫家的她不小心摔倒,股骨头骨折,换了钛合金的。加上年纪大了,人体器官老化,家里的药越来越多,姥姥也越来越瘦。
姥姥家原来用蹲便,后来她蹲不下去,家里买了支架,之后姥姥连起身都要好久,家里就换了坐便。我每回回去看她,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那边便要等上好久。从卧室到大门,五米的距离,对姥姥而言却是近十分钟的路程。
母亲和姨姨轮番照顾着,可是姥姥的情况总是时好时坏。再后来姥姥班去了二舅家,舅妈不上班承担起了照顾姥姥的重任。大姨退休,姥姥又辗转去了大姨家。
姥姥•我好想你啊从前我很少见到姥姥流泪,可不知是人老了就多愁善感,还是她对自己的身体确实了解。前两年去大姨家看她的时候,来的时候她都满脸堆笑,张罗着大姨给我弄吃弄喝。可我一走,她都会紧紧拉着我的手,开始是语重心长,然后哽咽,最后眼泪顺着褶皱的皮肤肆意的流。她总说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她把每一次离开,都当成了永别。可在开学的前一晚,我守在她床前的时候,我要她等我回来,她明明答应过我的,她甚至还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呢!
去年夏天8月27号,母亲告诉我姥姥情况不是很好,好几天茶饭不思。后来她主动要求回家,无论儿女说什么都不依。她回家了,回到了那个她和姥爷一起生活过的家。回到了那个,阳台里堆满了啤酒瓶,大衣柜里可以玩躲猫猫的家 ……我们兄妹三人最小的也上了高中,不会再吵再闹把里屋弄得咣当作响,可我却好希望她还有力气能起身斥上我们两句。
姥姥•我好想你啊回家之后的前两天,姥姥还能含含糊糊的说话。奶奶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还强撑着叫奶奶不要担心,可是说着说着她哭了。再后来,姥姥找来了儿女交代了后事,便再不说话了。9月2号我临走前的那天上午,‘姥姥看电视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已经不能像昨晚那样点头了,但她一定知道我在的。
2018年9月5日,姥姥终于还是走了,我买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坐了18个小时的硬座。回家的路上,哥哥和我说姥姥不吃不喝撑了六天,我难受为什么没在她身边陪这最后几天。哥说:你该回学校(她不想你担心),你也该回来奔丧,好好陪陪妈妈。八点多的列车,车窗外是万家灯火,自己却格格不入,靠着车窗躲在角落里哭。因为我知道,回家之后,他们需要我坚强。
姥姥•我好想你啊进门,别上黑纱。一炷香,三个头,姥姥在相片里端端正正地笑着。那我人生第一次磕头,敲的地板嘣嘣作响。
那天晚上父母守孝,我和哥去姨姨家睡,半夜梦中惊醒,姨姨家桌上居然有颗核桃(姥姥生前一直把玩着两颗核桃,后来变成四颗,送去殡仪馆前却有一个怎么也找不到,当然姨姨家桌上的那颗不过是平常吃的,只是我们当时的神经都过于紧张)半梦半醒到天亮。
第二天是遗体告别,火化,下葬,请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吃个便饭。姥姥生前喜静,特意交代了她离开后不要吹拉弹唱,仪式一概从简。我坐第三天晚上的车回学校,父亲送我上的车。
在姥姥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觉得她是真的走了,总觉得等我过年回家还能再看到她呢!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想她,晚上梦到白天也会努力忘掉。我失眠脱发,做心理咨询,一个人去外面住,在人前却像没事人一样。后来我接受了把对她的想念搬到心理,生活慢慢回到正轨,我也允许自己好好的想她。
转眼已是清明,我没有她的第一个清明。
姥姥•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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